第三十三章 不幸的大姑(1/2)
“妈,你别这样说,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孝顺,不懂事。”程刚和程丽听大姑这么一说也忍不住伤心。
梦荷终于明白一生隐忍的大姑,不过是对生活,对命运的妥协而已。大姑的一生所认识的字可能还不到俩百个,她没被旧社会的裹脚布缠住双足,却被缠住了思想,而且缠的那么严实。
在离开医院的楼梯拐角处,梦荷看见大姑父程建章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几个香蕉;右手夹着香烟,走几步又吸上一口,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看着倒不像七十岁的老年人。
“耶,这不是梦荷吗?才从病房出来呀,到大姑父家把饭吃了再走吧!”
梦荷没理睬他,牵着李博文的手径直往楼下走。李景天和尹中华、徐梅站在楼梯口和程建章寒暄了几句。
在回父母家的车上,徐梅终究忍不住指责梦荷,“梦荷,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再怎么,他也是你姑父呀,说不理睬就不理睬了。”
“他有当姑父的样子吗?大姑伺候了他一辈子得到他半点尊重吗?在家里作威作福的样子我看着就反感。”梦荷自从小时候看着大姑被姑父动不动就轻则骂,重则打以后眼中就再也没这个大姑父,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对他本能的反感。
“好啦,好啦,那程建章确实也有许多做的不好得地方,对老婆孩子都没半点温情,就像所有人都该欠着他似的。”尹中华为女儿打着圆场。
“可再怎么他也是长辈呀!”徐梅也找不出为程建章开脱的半点理由。
梦荷看着车窗外,不断退后的风景,想着大姑曾经被残酷的现实击退多少少女的情怀和梦想,想着她曾经独自流过多少眼泪和吞咽下多少悲伤,想着她曾经怎样一次次愈合身心的创伤;没有人听过大姑的抱怨,没有人听过她的哭诉,没有人知道这样的生活她是否也曾心有不甘。
从l城回来,梦荷的情绪许久都调整不过来,总感觉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大姑那张毫无哀怨、平和的似乎看穿世事的脸,在梦荷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到zq城以后,一直让梦荷无法习惯的是曾经抬脚就可以从家到办公室的上班距离,现在必须每天开车上下班。当车堵在路上的时候,梦荷就无比怀念z城那抬脚可到的距离。
当夏天那令人烦躁的暑热随着一场又一场的雨逐渐消退的时候,梦荷也像一个发着高烧的病人开始感到意识逐渐清醒。秋天,是一个令人如同整日饮了酒般,令人沉醉的季节。一天天变化着的景致就如同不断翻阅着的一幅风景挂历,直到落叶开始飘零,人还沉醉在极度的兴奋里。
大姑的生命却开始以倒计时的方式存在着。初时,徐梅打电话还说能喝点米粥,到后来基本就吃什么吐什么了。身体的疼痛伴随着生命的倒计时不断在加重,彻夜的无眠折磨着她自己的同时也折磨着家里的人。梦荷问,程建章去医院陪护了吗?徐梅说,早前去过几次,喝了酒他自己倒睡的死沉,好几次还是大姑把他叫醒,后来他自己索性就不去了。有时候徐梅忍不住就会在电话里,抱怨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旁边的尹中华听着不顺耳,俩人就又要争辩半天。到最后,俩人又要像小孩一样打电话让梦荷断是非,相互生几天闷气。虽说是自己的父母,可给梦荷的感觉尹中华和徐梅之间磨合了一辈子,也没磨合出他们彼此想要的默契。
大姑在受尽这人世最后的折磨后终于走了。因李博文要上学,梦荷一个人急匆匆的赶回了l城。
大姑的名字很美——尹雪莲,可她的人生却没有活出雪莲般美丽。躺在冰棺里,整个人瘦成了一把枯柴。走的时候却极度安详,脸上仿佛还带着一丝惯有的微笑,这人世的苦难对她来说终于解脱了。
程建章站在门厅处迎接着往来的客人,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大厅里,偶尔发出啜泣的声音。熟识的、不太熟识的都在相互安慰着。梦荷受不了哀乐低缓,空气里弥漫的压抑气氛,那些或真或假的眼泪都让人有一种嚎啕大哭的感觉。在大厅里待了一会儿就独自走了出去,徐梅看见女儿走出去,知道梦荷心里不好受,也紧跟着走出大厅,撵上梦荷。
母女俩人走了一会儿,看见一处凉亭就在凉亭石凳上坐了下来。
“梦荷,你说你大姑父的心怎么这么硬,生活了一辈子的夫妻,你大姑走了,从头至尾我就没看见他流一滴眼泪。”徐梅愤愤不平的说。
“妈,你生哪门子气,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梦荷宽慰着母亲。
聊着,聊着,徐梅终究还是忍不住把原本不愿告诉梦荷的事情告诉了她。
“哎,我还真不了解这个人。在你大姑临走前一个月,他居然就开始物色下家了。开始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后来去问了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梦荷,你说,可气不可气。”徐梅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可怜我那伺候了他一辈子的姐姐呀,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个人?”
梦荷听说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竟然惊诧得不知道说什么。生活了一辈子的柴米夫妻,临了结局居然如此残忍,梦荷无法想明白大姑和程建章这一辈子是怎样生活在一起、怎样渡过漫长一生的。他们之间有过真正的感情吗?彼此相爱过吗?五十年的婚姻之路走到底,竟无半点情谊可言,对于梦荷这样月亮缺一角都要难过落泪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残忍的现实。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