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1/3)
酿酒用的材料一概都已经有了。红袖靠着幼时耳濡目染的记忆准备了所有自己能想得起来的东西。
家里日常吃的粳米自不用说,她只消趁着做晚饭的时候从锅里挖出一块藏好便可。而稍嫌粗糙的黍、秫、梁和大麦,她也变着法儿地混进蒸笼里,愣是跟着茄子一道儿蒸熟了。至于最为贵重的糯米,穆林氏原是早早发话说要做酥糕糍粑的,所以她到底没敢动那口袋,以免引起穆林氏的注意。
穆姝早早洗漱完毕,又打着要专心念书的幌子,硬是躲在自己屋里不肯出来。
穆林氏愁得慌,在她看来,穆姝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此文静过头只怕不是件好事。但穆姝进屋去早已对着她反复要求过,说是不能进屋打扰她用功了,是以穆林氏虽然心中在意,也不敢贸然前去敲门。
她不知穆姝此时已经压根不在自己房里了。在进门不过一刻钟后,穆姝便已经偷偷摸摸地溜去了红袖的房内。
装了穆家家传酒母的青瓷黒砂坛就安安稳稳地摆在红袖的衣箱里,为了扒出它来,穆姝险些没把她的衣袜全都搬出来。
封坛的黄泥乃是从当地负有盛名的白马寺后院挖来的,当穆姝掌不住好奇心一点点的刮开黄泥后,便可瞧见里头又糊了层纹理清晰的竹叶纸。
那竹叶纸乃是闽人用嫩竹熬煮摊晒出来的,因成纸遍布细纹,状若竹叶,纸中更有丝丝清雅竹香,故极受文人雅士的追捧。求的人一多,那纸价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穆清言也曾显露过渴求之意,但那会儿店家一下就比划出三个手指,吓得穆姝赶忙拉着穆清言出去了。
如此雅致又昂贵的纸,她爹却拿去糊了酒坛子。穆姝感慨之余,不免又有些肉疼。
好不容易忙完家务事的红袖一进门就见穆姝一脸好奇地探头看酒母坛子,便急忙上前道:“姑娘可要小心,封坛的坛泥和封纸后头还要用呢!若是弄坏了,奴也不晓得要怎么弄新的来了!”
“只是点黄泥也那么讲究?”已经刮掉一角封泥的穆姝下意识缩回了手。
“可不是!”红袖凑上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封纸毫发无损后,这才松了口气道,“那会儿酒坊不许女子进去走动,尤其是在炊米下缸和成酒出浆的时候,酿酒师傅处处留心,连封泥都是自个儿动手调出来的,一般人轻易插不进手去。奴那会儿没得机会偷看,所以眼下若是要奴弄新封泥来,却是不能呢!”
“酒坊里为什么不让女子进去?”穆姝大为不解地问道,“论做吃食的手艺,不是女子更擅长些吗?我娘调的汤水酱汁都是一绝呢!”
面对穆姝的疑问,红袖不觉露出了些许苦涩的笑容。
为什么不让女子进酒坊呢?红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当她被管家第一次领去酒坊送东西的时候,那位德高望重的酿酒师傅就一脸怒色地将一瓢凉水泼在了她的跟前。
四处流淌的水痕就如一道栅栏,就那么卡在了她和酒坊之间。明明是那般近的地方,明明只需要跨一步就能进去的地方,她却没有办法涉足其中。
然后她就听得那高大的酿酒师傅粗生粗气地同管家喝道:“这小丫头来葵水了不曾?说了几回了,酒坊重地女人不得擅入!一身污秽!没得冲撞了酒神!今年的收成眼看就要出缸了!若是坏了酒味儿,你们担待得起吗?赶紧离开!走——走——”
“红袖?”穆姝见红袖只管眼神发直的出神,少不得要出声唤她回神,“你怎么不吭声了?”
陷入回忆中的红袖猛然惊醒,仓皇间竟有些不敢看穆姝那清澄的眼睛。
“没——没什么——”她清了清微微凝滞的嗓音,再抬头又是一张温驯柔和的笑脸,“奴只是叫姑娘问住了。想来是怕女子受不住重活儿吧?酒坊里里外外都是些力气活儿,又是搬缸又是抬粟米的,也只能男人干了吧。”
“谁说的?”穆姝虽然年纪小,但行事却十分精明,对于红袖搪塞用的理由,她三言两语就给摆平了,“都说群人行事,须得各司其职。料想偌大一个酒坊,里头做事必然也是有分工的。就拿咱家吃饭来说,以往都是大哥赚银子,我来算账拨钱,你去买菜,然后再帮着娘料理的。我就不信那酒坊里日日就只有搬缸抬米的活儿!想来定是那些家伙怕女子比自己精细能干,这才不让女子进酒坊的!”
穆姝举例的时候,完全就将游手好闲坐等吃饭的穆清止给划了出去。
红袖只觉穆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想法,着实叫她惊叹。
陈年的幽怨在心头翻搅不止,蓦然鼻酸的她生怕在穆姝跟前落下泪来,就连忙别过头去。就那样吸着气强忍下酸意后,她才敢闷声闷气地附和道:“对,姑娘说得太对了!”
穆姝得了夸赞,不觉又高兴的翘了尾巴。飘荡了片刻之后,她才想起来今儿的要事。
“好啦,酒母坛子就交由你来开了。现在我们抓紧时间酿酒。”她一行说,一行又紧张地往房门方向探,“我娘还没发现我不在房里,若是她忍不住送宵夜进我屋,我偷溜出去的事情岂不是要暴露?趁着时间还够,我们麻溜地弄完然后回去。”
红袖被穆姝那不安的小模样逗得又是一笑,然后果真如穆姝要求的那般开始动作起来。
她先是将自己想方设法弄熟的米栗一起放入事先洗净晾干的坛子,然后再极为小心地将酒母坛子上的半边封泥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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