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② 夜台(2/2)

从她的视角，长头发总在忍受骷髅，因为骷髅掌管喇叭的开关。

骷髅是个招眼的鬼魂，身子干瘪，精力却十分旺盛，辖区内的新魂都被他聊了个遍。地里的新魂无法言语，因此，事实上就骷髅一个，每天嘴巴不停，自娱自乐，好比一个不甘漏气渴望再度弹跳的球成了精。

他也是个特殊的阴差——至少以她的阅历来看是特殊的——其他的阴差，不会发声，发声的，如长头发，也只是兽一样的嘶吼，不能说人语。

他讲得多，工作也比其他阴差多一些，杂一些，主要做照顾新魂、巡视、收花。口袋怕是四次元的，能源源不断掏出福袋，塞多少袋石蒜花进去，也不见鼓胀。

他还管开关、修理喇叭。万一广播故障的时间比较长，就负责在播音员声音响起前，用拳头“安抚”暴躁的长头发。

想来鬼是有不同品种的，骷髅这一类，会是新魂以后的样子吗？

沈奥欣走神久了，骷髅察觉，顺着她的视线，看见长头发。

“你对他好奇？”他话头一摆，说到长头发身上：“他是我们这的老鬼了，你知道吗？大官们造它的时候，安的吊死鬼脑袋，舌头吐出来老长。”手比划着长度，骷髅怪笑。

忽地，他感应到什么，撩起遮脸布帘。

磷火像找到糖的蚂蚁，一朵一朵粘过来，有两个突出重围，跳进骷髅黑洞洞的眼眶。

骷髅气急：“别闹，弄乱我神识——咦，使者……团？”

喇叭杆子伫立的小广场，传送阵闪耀，拄着手杖的阴司城使者显出身形，两侧雁翅一样各排两个执行吏。

使者摇手，体格最魁梧的执行吏摸着脖子咳了咳，手卷喇叭，放在嘴边，大喊：“阴司急令！”

中气十足的嗓门扎进夜台众鬼的耳朵。下一句话，让夜台阴差们去小广场集合。

辖区间的禁忌刹那消除，沈奥欣看见阴差们转身，往广场移动。

骷髅不敢怠慢，赶紧打完喷嚏，掀开头盖骨，抓出两朵磷火，然后把布塞进去。

布是防火的，冰冰凉凉，当年买时他花了大价钱。

毕竟他的头颅有几百年历史了，骨质脆弱，抵抗不住磷火的阴幽。

他有办法“看”，所以平日里直接把布蒙脸上，但使者团里每一个都是上官，还是注意形象，不要影响自己前途。

骷髅往广场走，磷火不敢靠近，追在他身侧徘徊。

夜台阴差们围成一团，不久四散行动，抓出许多新魂，堆在长头发身侧。

使者一个个看过去，还是觉得数量颇少，吩咐随行的两个执行吏登记后，走进石蒜地。他四处踱步，酱黄的脸转动，挑剔地看着地里的魂魄。他后悔没带手帕来，几十年没来过夜台，都忘记新魂形貌有多丑陋。

骷髅适时递上布帕。

“夜台脏乱……”

使者摆手打断骷髅的话，继续往前。

地里长着一个健壮的新魂，使者看见，觉得可以征用。

夜台的阴差几乎都是劣鬼，基本没进化过，智商不高，正按着急令内容清理辖区，不晓得过来帮忙。

使者张嘴，打算下个优先级更高的命令，喊这片区的阴差过来，骷髅跑过来说：“怎么能让您动手，这个吧？我来。”

他摘干净周围的红花，把新魂拉出来。

使者问：“无事跑到这来，你的辖区呢？”

“已经整理好，送到广场上。”

看来就这具骨架堪用。使者点头，说：“那好，你别闲着，带他们跟在我后面。”

整个夜台转了一圈，使者对骷髅还算满意，干事麻利，说话也好听，一副对阴司城向往的样子，让他十分受用。

进化到这程度，留在夜台的确有些浪费。

使者转完一圈，一百个多新魂，跟着骷髅缀在使者身后。

他问过新魂数量，把执行吏喊过来，跟骷髅交接，自己开始转第二圈。

骷髅事情完成，去找使者，在沈奥欣附近发现使者踪迹。

使者停在那，见骷髅过来，拿起手杖由近划到远，说：“你再辛苦下，这三个可以，也带上。”

跟上来的骷髅一顿，说：“不瞒您说，这是我的辖区，他们几个，数值波动还不稳定……”

“没关系。”

“这……会不会不合规定。”

使者道：“符不符合规定，不是你一个劣鬼说的算的，看看就知道了。”眼神鹰一眼锐利。

“动手吧。”

“是。”

骷髅面向沈奥欣，心里叹一口气，抓住她手臂，往上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