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柒(上)(2/2)
想起楚靖溟从前说过的话——旁人喜欢我,我便一定要喜欢回去吗?她有时对对别人太过狠心,有时却又对自己狠过对别人,他猜不透她所想,也不能猜透。
楚靖溟回卧房放了藤枕,又好说歹说送走了湄姨,才一个人慢悠悠踱到前院来,一颗心却跳得愈发剧烈。她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来,长叹一口气出来,却有一只雪白的鸽子扑棱棱飞到她的面前来,黑漆漆的眼睛像两颗宝石。
她看着那鸽子,看着它在地上不断绕着圈圈,半晌,才对着那鸽子轻声道:“他这样做,我很开心,却也很焦虑,我做得对不对,我实在不清楚。”说罢,便叹了口气,而那鸽子,也朝着另一方向飞走了。
楚靖溟正暗自凝神,身边便有脚步声响起,她忙收了黯然神色,抬眼看去,正是摇影。
她一袭湖蓝色轻衫,肤白似雪,只眉间一笼愁云。楚靖溟见状,不禁疑惑,开口问道:“摇影,你这是如何了?”
摇影摇摇头,埋首沉吟片刻,才又抬了头,小心翼翼道:“我听说,齐王为娘子送东西来了,怎的见娘子却不高兴呢?”
楚靖溟没想到她这样问,先是愣了一愣,而后便心头一软,柔声道:“你竟是为这个不舒心?也没有什么,我并没有不高兴,不过刚刚睡醒还有点恹恹的,湄姨又吵得我有些头疼不舒服罢了,倒是累得你不舒心了。”
摇影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她抬头看看楚靖溟,试探着道:“我瞧着娘子之前一段时间总开开心心的,这一段却不知怎的了?恕奴婢冒昧问一句,可是,与齐王有关?”
楚靖溟轻笑一声,侧头看向别处,轻飘飘一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同齐王本就没什么干系,又哪里会因他之事伤神,我只不过因着入夏,又素来怕热,有些烦闷便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摇影点点头“嗯”了一声,楚靖溟正欲走,她却又开了口,笑道:“那便好了,我从前与娘子一起,倒瞧过那齐王几回。娘子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我瞧着那五殿下也不过空有一张好皮囊罢了,行为举止却轻佻下流的很,实在是配不上娘子的。”
楚靖溟皱皱眉,心下有些不愉快,面上却不表露,只放低了些声音:“哦?那依你看,这长安城里,又有谁是配的上我的?”
摇影没想到她这样问,有些惊讶,却不过一瞬,便转而笑道:“我瞧着李侍卫无论从样貌还是人品看都是极好的,只是身份太过悬殊,老爷必定是不会同意的,实是可惜。可若说这长安城里,从相貌家世到各处都无疑能配的上娘子的,怕只有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天纵英才,娘子才貌双全,正是一对璧人。”
楚靖溟闻言双眉猛的向上一挑,一双细长眸中满是凌厉之色,可她说话却仍是慢条斯理的,道:“摇影,你可知道,你刚刚说的话若是传出去,可是死罪。且不说太子殿下已有了正妃与世子,我嫁过去只能为人妾室——这也只是委屈了我,可是太子殿下,又岂是我能轻易高攀的,你岂非太高看了我?”
摇影吓得一张脸瞬间雪白了,一下子跪在楚靖溟面前,惊慌道:“奴婢知错了,奴婢是胡说八道的,还请娘子饶奴婢一命。”
楚靖溟冷眼看着她,半晌没说话,只见摇影纤瘦的脊背不断颤抖着,有汗水顺着她的颈项流下去,连头也不敢再抬。
其实楚靖溟并未觉得生气,她只是有些悲伤,之前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连成了一条线,尽管她不愿意相信,可是有很多东西已容不得她不信。
许久,她终是极轻的冷笑一声,俯身伸手扶起摇影,笑道:“你我主仆,你又是我的心腹,你说的同我说的,又有什么分别,我并没有怪你,你先起来吧。”
摇影站起身来,这才去看楚靖溟,她红了眼,嘴唇也紧紧抿着,见楚靖溟神色如旧,才稍稍放下心来,低声嚅嗫道:“娘子……奴婢知错了,娘子别生奴婢的气就是了。”
楚靖溟又伸出手拂去她膝上的尘土,柔声道:“我哪里会生你的气,你这是在夸我,是在抬举我。只不过,这样的话,可别当着旁人的面再说了,到时候且不说东宫里那一位正主容不下我,便是其他人,恐怕也要说我攀龙附凤,不安好心。”
摇影看了看她忙想争辩,却被楚靖溟抬手制止:“摇影,今天这话就到我这里为止了,往后再不要说了,包括李四的事,也是一样。你一贯不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以后也不必,还是自称我吧。”
摇影这才点点头,楚靖溟轻叹口气,扶一扶她的肩,便转身离去了。
只摇影一个人,看着楚靖溟渐渐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这神色里不知是怨恨还是别的什么,竟像是能将楚靖溟的背影刺出个洞来,阴寒的可怕。
如同珍视的东西被他人一朝夺取,却视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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