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抱水双分 荒庭一怒(1/5)

在这稍微有些子冷清的土地上，每双眼睛都会忍不住呆呆地看着那清汪汪的黑夜，不知那是个什么山什么岭，只有一团熊熊的薪火在燃烧着。哔哔啵啵的柴声伴着心语，在两三颗星下敲打着恬寂的夜韵。

时间是三更，五更。

冯雪凌向李红彻倾吐了自己平生之所遇所憾所无奈。谈着离厢外教那心魂双双乍起的七弦鸣，说起江府外黄昏的新风摇柳，念及玉露青山间的红眠一顾，红衣泪簇。

要知道，一琴一箫一马，才是冯雪凌其人其心。

更不知在何时，李红彻竟已泪潸潸肆流。冯雪凌低声问道:“雪凌凄苦痛恻，知者也有几个，却不似你这般涓涓下泪。莫非红彻也是这般苦人？”

李红彻啜泣着擦了泪水，缓缓道:“红彻倒是羡慕你与江姑娘身虽非伉俪，心已成比翼。奈何我与青纱……生不可能在一所，死亦不可能同一穴！”冯雪凌听到他声音着实凄惨，心头也泛滥着苦涟漪。

李红彻道:“我本伊阙山七绝门的首徒，十年来，长于斯，学于斯，成于斯，爱于斯……恨于斯！红彻打小是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幸入伊阙山拜得七绝五老为师，我大师父桓瓷今已五十又三，功力深不可测。他有四个胞弟，为甄、翁、瓴和。五位师父虽不算臭名昭著，却实是放刁撒泼之辈！二师父桓瓮品行略好，他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叫烈甫，女孩儿叫青纱。我与青纱青梅竹马，互相爱慕。”说到这里，腮角微扬，莞尔一笑。

“十年，整整十年啊，我和青纱曾在伊阙山后山下的绿溪畔建了个十分美丽的亭子，我们又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抱水亭”。我与青纱常年在抱水亭中习文学武，谈诗说画，临池一戏便是人生中醉美的日子。怀念啊！每当我清醒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她吟咏的样子。每当我沉醉的时候，我的记忆中是一湾碧绿的溪水，映着相爱相敬的两个年轻人。我们宁可逃避，也不愿像她的伯父兄弟们一样的无情无趣。青纱虽不是十分地美丽，却是我心中吹气胜兰的姑娘。嫣然一笑，虽死也不能相忘。十年来，发乎情，止乎礼！相敬相爱！不但旁人见了也倍羡煞，我二人也愿在那似水柔情中永远沉浮来，浮沉去。岂料小人妄语，长辈不明，活生生要将我二人拆散！若是用强，我倒不惧，可再怎样，他们也是我的师父！到处是云雾迷蒙，昏天黑地。世如此，人也如此，人心更如此！也是该我时乖运蹇，懵溃中，我竟失手……杀了桓烈甫，我杀了青纱的哥哥……她纵爱我，可那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呀！我……我竟杀了青纱的哥哥！”冯雪凌听到他泪流如注的凄凄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因为他也很清楚，这是别人安慰不来的。

“当时，我束手就擒，甘愿一死。囚在偏室中，本以为她再也不会理我了……那我此生也就再无意义了，谁知她还是了！”

当夜，四面灯熄，李红彻被关在七绝门的禁室中。他连动也不愿再动一下，更没想着要出去，他出去干什么呢！他早已魂飞天外了。

忽闻一声剑响，铁索铿锵，门吱然而开。李红彻一抬头，心头一喜，一酸，时悦，时苦。

门开了，却迟迟不见开门的人进来。

李红彻的心震荡了好一阵子，桓青纱才半拉着门，提剑而入。

李红彻忽然理智了起来，声沉沉地，他似乎在恳求道:“你是要亲手杀我，为兄报仇么？”

桓青纱不说话。

李红彻又道：“我……也确该死，可最想死在你的剑下！此时无论我说什么，无论我作何解释，都弥补不了我的罪过。青纱，你动手吧！”

红彻虽言，青纱仍不语。

她凝望着他，低下了头，缓缓叹道:“红彻……你走吧！我……我放你离开这里。”

“但是，别再回来……别再……见我了。红彻，你我之情已如逝水……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红彻！我今儿来送你，快走吧！”

李红彻拊胸泣道:“青纱，对此，红彻必抱憾终生！可是，你我之情，纵如逝水，也必流入汪洋，与海同深同阔。可是，真的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既然事已至此，你又何必相救，纵你相救，我活着还有何意义？不如你一剑……杀了我！大家都来个痛快，来生，我还要与你相依相偎十载，哪怕仅仅是这十年便让我死去，也足够了，红彻心愿足矣！但求那时再无这许多窒碍。青纱……对不起！”

桓青莎面生愠恼，泣道:“李红彻，我不曾料到，原来你的心这般脆弱！哀莫大于心死，你的心既已死去，我又何必再添一剑？！你听着，心死可复活，人死难复生。你若死了，青纱必履前誓，绝不独活！”

“青纱――”

“你心中若还有青纱，就活下去。若心中已没有青莎，生死又与我何干！”说着，她将背后的包袱甩在草垫上。甩出了哐啷的一声，李红彻听得很清楚，那一响正是他的七绝刀声。

李红彻听她如此一说，看她这样一甩，不由得又满面泪流。

他转身拾起了包袱，再望桓青纱一眼，便开门而出，昂首漫去。

时为暮春，和风撩步，李红彻怕惊着别人，遂从后山施展轻功越出，绕道而行。

途经抱水亭，他驻足其中，久久留恋而不舍得离去。

他怀想起与青莎在一起欢渡的每一天，每一刻。孤独地坐在亭中，想起了她的一颦一笑。

几时，若一叶在风中遮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