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年一梦(1/1)

十年一觉扬州梦。

十年前，扬州三月，玉带河边，花舫之上，轻纱裹玉肩，发髻坠单垂，柳眉带凄愁，口启娇莺应和啼，犹抱琵琶轻挑慢。

她叫柳三儿，年芳十六，刚及笄没多久，家里原本是江南有名的富商，谁想一夜之间不知道为什么爹爹告诉她，家里财尽，留下一纸书信便吊死在了屋里。娘亲在她出生的时候便去世了，只留下爹爹一人，她的苦谁能知道。好歹有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只等他中举便回来娶她。

何曾想他回来了，也说要带她走，转身便把她卖给了花舫，老鸨也认出了她是商人之女，见她有几分姿色，想着让她先打出名声再高价卖，于是便让她在这花舫上弹琴，一旦她不同意便拿针刺她，不给她饭吃，威胁她直接就接客。她自是不愿意，便同意了花妈妈让她弹琴的意思。

扬州的三月，娇羞的美人，她恨死了那个人，若是可以，她也想就这么死去，奈何每次都被救回来，花妈妈告诉她，只要努力的活着，总有一天能明白很多事情。于是她苟且的活着，活下去。

“哎呀，这个小妞真是姿色不简单，花妈妈这个妞新来的？”陈万金是扬州的布商，见到这个美人，两眼放光。

花妈妈挥着手绢来到了陈胖子身边，“哎呀，当然啦，不过陈老板今天可别打我这个姑娘的主意，花妈妈我还要多捂捂热呢。”说着低头到胖子身边，“这可是那个破产的柳老板的女儿呢，我这可是好不容易弄来的，陈老板只能明晚卖chū_yè的时候来捧场了，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哈哈哈哈，好，就等妈妈一句话。”陈万金满脸色眯眯的看着柳三儿。

练武之人耳朵非一般好使，这番话传到了卫子陵的耳朵里，十年前的卫子陵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少年，护送师傅和师娘去苏州，师娘的娘家在苏州，回去拜访路过这扬州。在扬州停留几天采办一些物资，师傅念在卫子陵年少对外界好奇，便打法了他自个儿玩去，只让他在三日后开船回来。

少年听到这里表示十分气愤，硬生生的忍住了想要去打他们一顿的想法。夜，月已挂空，静悄悄的船舫也都入了眠。卫子陵偷偷潜入此处，找了好些屋子，终于找到了一间门口有好几个昏昏欲睡的看守的屋子。小心翼翼的进去了，来到床前。

有人靠近的时候，柳三儿就已经醒了，这些日子的煎熬一直让她浅眠之极。一睁开眼，看到一个黑衣人，吓得差点叫出来，卫子陵见状立马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说，“姑娘，我是来救你的，别出声，我不是坏人，白日听见那两个人说明天要卖掉你，便想着过来救姑娘于水火。”

柳三儿一惊，片刻又想到了自己是现状，神色黯然，“多谢公子好意，三儿命该如此。”

“哎呀，你这，跟我逃吧，我救你出去，给自己一个机会。”卫子陵着急的说着。

柳三儿一思量：“可是逃了出去我又能怎么样呢？”

卫子陵也是一愣，“我去求师傅，师傅肯定愿意收留你的，跟我逃吧。”

柳三儿激动的点头，卫子陵便带着她往外走，说了声抱歉便抱着她用了轻功飞出去。月色依人，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把她带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卫子陵是个急性子，半夜就打扰了师傅，给师傅师娘说了这件事，把洛天行气得半死。

“糊涂！子陵，你简直要把我气死，把她给我带回去，破坏扬州城的规矩，你以为这扬州城和我洛家堂是一样吗？你以为在这里就能为所欲为了？！给我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起来！”洛天行气的狠狠的把茶杯在桌子上一砸。

反倒是唐箐婉安抚了下，“天行，子陵怎么说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有这么一份侠义之心实属难得，你也别太生气了，左右不过是去扬州城主那走一趟，难得你还忍心看着子陵就这么跪着不起来了啊？”

门外，柳三儿听到洛天行砸杯子的声音的时候，就心里一紧，考虑了许久，没忍住就进了屋子跪了下来，“洛前辈，洛夫人，卫大哥，我，送我回去吧，我很感激你们帮我，但是也不想你们因此惹上麻烦。”说着磕了个头。

卫子陵也跟着磕了个头，“师傅，这么多年来，这是我唯一一次求您了。”

箐婉看着这个颇有姿色的少女，听了她的遭遇也略微的为她感到可惜，遂安抚了一下，“起来吧，我同意了，救她可以，但是之后的路就要她自己走了。”

卫子陵一听，立马又磕头道，“谢谢师娘！”柳三儿也不住地兴奋流泪。

洛天行一句话未说，听到夫人的回答，微微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反驳。

唐箐婉私下和柳三儿谈了一会，然后柳三儿的身影连夜就消失在了这个扬州城里，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除了唐箐婉。她没有告诉卫子陵，给城主府递了封信，这件事情就这么压了下去。

匆匆十年，一梦方醒，卫子陵再次站在这扬州三月的船舫上，象是回忆起了那段过往，又象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静静地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