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凤歌(1/2)
恒国国都的春天,永远都好像只是历书上的一个角注。
已经立春很久了,河里还有薄冰,枯枝尖上连一星半点儿的绿色也全然看不见,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起床出门的人们瑟缩着身子,在寒风中匆匆行走。
“我要是公主就好了,宫里肯定特别暖和。”不知谁家早起的姑娘在做春秋大梦。
“啊啾……我是不是得风寒了?能不能再睡一会儿?”看见宫女坚定的摇头后,十三岁的大公主凤歌苦恼的想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每天,尽职的宫女们都会按时按点叫她起床,如果她想多赖一会儿,她们叫起的声音绝对不会比上一轮叫起更响,只是如果她们背了五遍《帝德》之后,她还不起床,那个宫里唯一有权揍她的女人——皇后,就将亲临现场。
当今皇后是武将之女,性格坚毅,说一不二,据说当今圣上在做太子时,与她在边境相遇,又据说是不打不相识,还据说是母后把父皇按在地上打……凤歌一直想打探内情,却没成功。
总之,如果是温和儒雅的父皇前来,她还可以撒个娇卖个萌混过去,在母后面前,她就只有老老实实挨罚的命运了,每每思及此,凤歌总在心中哀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每天四更正刻,她就会被贴身伺候的宫女请起床,半眯着眼睛坐在铜镜前,如同一个木偶似的任由宫女们打扮,然后根据日程计划安排被送去书房、太学或是演武场等等所有她应该去的地方。
今日的目的地是大殿,每旬一次的大朝会将在那里举行,这是所有年满十二周岁的皇子皇女,还有在朝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到场的大事。
因此,身为大公主的凤歌,绝不能有失皇家威仪,她全身的饰物与朝服加在一起,得有十斤重,还得昂首挺胸,仪态万方。
凤歌看着镜中倒映着的自己,如云乌发被梳起,一样一样的珠翠钗簪往上叠加,头也越来越重,她小声的嘀咕着:“我不想起床,我不想去朝会,别的国家的公主都不用去上朝。”
一旁的小侍女紫烟笑道:“别国公主还羡慕咱们呢,我听说啊,那些公主们整天在宫里,只会做做女红,然后就等着嫁人,不是下嫁给臣子以示皇恩浩荡,就是嫁给那些蛮族首领,以示两国友好,根本就做不得一点主。”
“哎……我,我就随便说说,你们可不许告诉母后啊。”凤歌公主努力摆出一张恶狠狠的脸,后面为她梳头的宫女早就习惯了她每天的嘀咕,故作茫然:“呀?公主刚才说了什么,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呀?”
凤歌忍不住轻笑出声。
本朝开国皇帝与皇后,乃是在前朝乱世的滚滚烽烟中相识相爱,□□的嘉仪皇后一匹桃花马,手中鸾凤刀,与□□聚少离多,以一介女子之身,召集数万人马于河西道,为□□收拢西北民心,为本朝的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
太宗继位之初,边塞之乱未平,太宗御驾亲征之际,朝中皇叔又勾结禁军与宫人内乱,柔淑皇后机敏过人,临危不乱,以三寸不烂之舌,竟让叛军内部互相怀疑,为五城兵马司前来讨逆赢得时间。
有这两位皇后珠玉在前,本朝从来都不歧视女子,真正一视同仁,自五岁开蒙,皇子要学的,皇女一样要学,每年春秋两季大考,每人挑自己拿手的来应试,或是制诗写文,或是舞刀弄枪,哪怕是女红刺绣也可,只要够出众。
天家岂能出废物!
只不过,其他皇子皇女可以随心所欲的按自己喜欢的来学,唯独凤歌不行,她是当今帝后的嫡长女,恒国第一顺位继承人,据说很小的时候,祀星族的长老就预言她聪慧稳重,会是一个极佳的治国之才。
因此,她不可以学女红刺绣,也不可以学打渔种地,更不可以学木工行商。
她只能去学如何洞察人心,如何挑选人才,如何在情感与理智之间,做出对国家对天下对百姓最有利的选择。
而她自己,却别无选择。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走在前感到春风如刀刮在脸上,再一次发出这样的呼喊。
时辰到,九扇朱红大门洞开,前来上朝的官员按照各自不同的部门、品级分列站好,沿着玉带桥走向大殿。
待官员们在大殿内站定,便是皇子皇女们按照嫡庶长幼之分,依次入殿,他们的位置在御座左侧的纱帘之后,这也是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他平日最大的消遣就是看前朝野史八卦,发现历朝历代亡国之兆,都是下一代教育的缺失。
所以,他决心要让每一个皇家的孩子,都清楚的知道这个国家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他们要知道这个国家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身为整个国家的最高阶层,他们所担负的责任是什么。
“好吃好喝供着你,是要你好好干活的!”这是凤歌打小就一直从当今皇后那听来的教训。
官员到位,弟妹立好,大公主就该出场了。
储君,乃国本。
头上的珠翠装饰,代表着国富民强;
身上的锦衣华服,代表着物产丰饶;
不紧不慢的步子,代表着稳重成熟;
坚毅从容的表情,代表着国家稳定。
至于脖子酸,肩膀疼,脚背痒,看着兵部尚书的胡子上沾着一片枯叶想笑,必须忍住,统统都得忍住。
凤歌一脸严肃的站在朝堂之上,离御座最近的位置。
宣礼太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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