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石榴(五)(1/1)
桃山的日子很自然变得安稳下来。通过菊江来访后的穿针引线,适宜的时分也会有客人来访了,或是诗会或是茶会,风花雪月的日子里还会摆上酒宴。……侍女稻子过了三年后离去了,婢女也换了好几个,金造干得最久,可是因为通风发病,第五年时换了叫伊助的男人便离去了。之后这样过了两年期间,当菊江离世后开始,经常来访的客人中,有的去江户工作了,有的病故了,缺了不少人,真沙自己也在床上病倒了三个月。
------就是在那时的事。就在秋季快结束的时候,估计是半夜时分真沙忽然醒了过来,在院子里有笛子吹奏的声音。在江户公馆时真沙对音乐也是学过一遍的,笛子的曲子也差不多都能听得出来,可这时听到的调子却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曲调。或许不能称之为曲调。那是平平淡淡,没有能让人感受到感情起伏的曲子,笛声没过多久就停止了。
等恢复到能够起床后,办了一场形式上的庆祝宴,就在那之后的事,送走客人后在庭院边,真沙忽然把伊助叫住,“你会吹笛子是吗?”问他。老仆慌忙磕头行礼,只不过是玩耍而已,他并未清楚说明。从替换金造来此已有两年多了,平时总是看到他在那里默默地工作,和他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大概已经有六十七,八岁了,稍瘦但坚强的骨骼构成一副健朗的身躯,透过肩头能让人感受到成熟清雅的风格。话不多,不管什么事都能做得平平稳稳……。应该是过去遭遇过什么没落的吧。这么想着真沙当时并没有多说,几天后当他在院子里扫地时,在走廊边缘真沙让人端来了茶,唤他过来稍作休息。伊助在脱鞋石上坐了下来,很是静静地喝着茶,并一点一点地回答真沙的问题。
“确实如此,并非此地出身。”他眺望着松树林的远方,一字一句地回答。“简单地说就是此身的耻辱吧。本来家中也是很有规模的,就是藏宝库都有三座,就是命运不好那种吧,现在就算回去了就是连基石一块都没有了。是的,要一直往南过去才是。”
就是从那开始,真沙经常把伊助叫来陪自己聊天。他对被问到的事不管是什么都会很坦率地回答,不过答案却总是比较隐晦的内容。比如就说笛子,“自己只是胡吹乱奏而已,不过曾经和乡下的一伙神乐团【注3:神乐团】一起生活过三年,那里面曾有过一位可被称为高手的人。”就是这样回答的。他也曾娶过一位妻子,没处好离别了。当然也没有孩子。离开故乡以后便开始了从这个城镇转到那个城镇的流浪,期间也有过无数无法言表的艰辛。就像落在水上的落叶一样,只是随着水流到处流浪的生活。
“就像一张枯叶被风吹着,掉落到淤滩来了,------来到这里承蒙照顾生活,也就像如此吧。”伊助这么说着静静地笑了。“多亏得到照顾生来第一次安定下来了。能够过上这么安静,无忧无虑的生活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尽管关系开始变得可以友好亲密地交流,但伊助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丝毫不曾有熟不拘礼的样子,也不会怠慢工作。只要这边不去喊他,便会一直认认真真地做自己的工作。拿出酒来他也会喝,但好像绝不会自己独自喝酒。
……有一年的秋天,走在树林中,发现有木通结果了。想采摘却长得太高了,便回来喊伊助。他大概在劈柴,在柴房前,背对着这边坐在垫木台上,正在注视着手中拿着的东西。周围一片飘荡着那些刚被破开木柴的酸味。这么专注,到底在看什么东西呢?真沙忽然从旁边靠近探看。------老人手掌上放着一颗成熟了的石榴果实。真沙失望地苦笑说,“我们这里的石榴很酸不能吃的。”
真沙是这么说的,到底有多么吃惊,伊助竟然几乎从垫木台上跳了起来,石榴从他的手中掉落到地面滚动而去。
“啊啊,真把我的胆给吓破了。”伊助摘着木通果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从来没有被这么吓到过。一定是一半睡着了的缘故吧------”
八年中,他那样将自己完全展露出来,那是第一次,真沙也是好久没有那般开怀大笑过了,就是后来想起,都会好笑得露出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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