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斟情(上)(2/4)
石讪笑道:“我这辈子是付不起药钱了,愿将此身典给晏先生,一生跟随左右,与杜姑娘作个伴儿,岂不是好。”屿蘅脸上一红,说道:“你跟了我们,固然是好,岂不是拖累了你的小雨妹妹?”涧石闻言,微微咳嗽,沉吟不语。俄顷,药已煎好。屿蘅将药汤倒在碗中,服侍涧石服药。涧石眉头一皱,说道:“这药气甚香,吃起来却苦得很。”屿蘅将药端在手中,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你病体初愈、元气未复,不能断了药石。”涧石听她语声轻柔、婉转动人,忍不住抬头看她,见她如同碧玉削成、冰雪塑就,一双眸子清若潭水。涧石莫名地局促起来,不敢再要她喂药,自己接过木碗,一饮而尽。
时近晌午,又是饭时。屿蘅拣来一捆黄精,蜜罐里却已无蜂蜜。她回头说道:“陆公子,蜂蜜没了,从今日起,只能吃清水煮的黄精了。”涧石忽然正声说道:“我并不是公子王孙,你别叫我陆公子了,就叫我涧石吧。”屿蘅迟疑片刻,点头应允。涧石笑道:“我以后也直接喊你屿蘅了。”
屿蘅沉吟半晌,喃喃说道:“这十几年来,只有师父喊我屿蘅,细细一数,世上更无几人知道我的名姓。我的名字是师父取的,你叫我屿蘅,我心里越发想着师父呢。”涧石大笑,说道:“那我也沾晏先生的光了,吃了他的仙药,还要学着他的样子对你直呼其名。”
黄精煮熟,屿蘅先分出一碗来,送到石室中。小雨见到屿蘅,施了一礼,然而身上懒懒的,更无意于饮食。屿蘅坐到她身边,宽慰几句,告诉她涧石恢复得很好,再过三日便可相见。小雨忍住泪水,勉强吃了几块,实在哽咽不下,一声不吭倒在石床上睡去。
饭毕,昆仑奴躺在木屋门口,摆弄着铁菡萏。屿蘅回到木屋,清洗药罐、碗筷。涧石午睡醒来,见屿蘅在身边,忽然觉得与她又熟识了几分,心中十分安适。他见屿蘅坐着打盹,便说:“屿蘅,讲讲你的故事吧。”屿蘅清醒过来,淡淡地问道:“我有什么故事可讲?”涧石道:“你跟随晏先生云游四方,一定有许多经历,随便讲一些,我必定爱听。”
屿蘅一下子怔了,跟随师父十多年,一直是师父说什么她便听什么,除此之外无人知她姓名,更不会听她讲话,如今面前一个青年男子,却要听自己的故事。她一时头绪纷杂,不知该讲些什么,干笑一声说道:“我也不知从何讲起!”
涧石道:“讲故事又有何难?你先听我讲来。”当下把青州城外紫帐山中的往事细说了一番,说到他和小雨儿时许多趣事,绘声绘色、如在昨日。屿蘅听得滋滋有味,先是痴痴地听,渐至于时时将他打断,不住发问。涧石越讲越起劲,将石屋石院的那些趣事说了个遍,又讲到了他从父亲那里听来的那些边关往事,忽而对朔漠雄关、戎马倥偬心生向往。
“我有一个堂兄,他也是小雨的亲哥哥,名叫张涧雨,生得是人高马大、英气逼人。叔叔们说,他的母亲是契丹人,生下他后没多久就死在乱军之中。小雨妹妹也时常跟我说,她的母亲是契丹人,我的母亲又是谁?我父亲还有众位伯伯叔叔从来都不提起她,就如同我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般。”涧石说到这里,不免怅然。
屿蘅听他说了一个多时辰,不知疲倦。涧石顿了一顿,对她说道:“现在该你讲了。”屿蘅沉思良久,双娥微蹙,终于笑着说:“我却真不知从何讲起。”涧石道:“就从你三岁时,晏先生带你进山讲起。”
屿蘅惊问:“你怎知我三岁时就跟随师父?”涧石答道:“当日在青州遇着你们,晏先生当面说的,你就在旁边,难道忘了?”屿蘅顿时红起脸来,心中一阵悸动——她并没有忘记当日他们谈了些什么,令她错愕的是,头一回有人记住她的身世,而且初次相遇就记得这么深切。
屿蘅低头抚弄着袖子,喃喃说道:“三岁时年纪尚小,记不得那么多事。我从记得的时候开始讲,可以吗?”涧石靠在木柱上答道:“那有什么不成。你只管讲来,我洗耳恭听。”
屿蘅先是谨小慎微,道出了一二琐事,逐渐放开心怀,将这些年所见所闻、所知所感,如数家珍一般说出。涧石方才得知,屿蘅自三岁之时起,便居住在岩石背后的石室之内,晏适楚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后来便在岩石下筑起木屋,炼丹熬药、服气养心。六岁之时,晏适楚便教她习字,开蒙的经文便是《黄庭经》,后来又教了不少白云子司马承祯的诗文。在她七岁之后,晏适楚便时不时带她出山,云游天下州县,途中贩售丹药作为盘费,隔上数月才回山里,在山里没住多久又出去游历。她一直不解其中原委,直至三日前师父讲起往事,她才大略猜出:定是南浦云寻仇,派出来的刺客已深入王屋山北且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师父因此带她逃出山去,躲避危险。
涧石打趣道:“晏先生度山穿林如履平地,带上你个小丫头,却是个累赘。”屿蘅答道:“何尝不是?师父抚养我长大,又要躲避这许多仇敌,着实不易。有一回,是我**岁时候,师父将我带到阳台观,请求方丈留我在观中,做一个道姑。那方丈高傲得很,说了很多话,搪塞过去了。我也哭闹好多天,不愿离开师父。师父似乎也十分气闷,再也不去找那些牛鼻子了。”
涧石听到这里,不禁拍手而笑:“屿蘅啊屿蘅,只道你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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