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山明水秀又一村（四）(2/2)

过上了富沃的生活之后，事情就再也阻止不了了。大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着，原本的郁郁葱葱全都不见了，山村的人渐渐地富了起来，他们离开了大山，他们的视线落在了周边的山上。

君秀山山神庙上的人越来越少，更多人将视线放到了君秀山上的楠木上。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砍刀终于落到了君秀山上，君秀站在山顶上，看着那些曾经虔诚的跪在自己庙前诚心祈祷的村民们换上了狰狞的表情，甚至为了一株楠木而挥刀相向。

整座山都在哭泣，君秀能够清晰地听见每一株楠木的哀嚎，她本该保护着整座山，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何为山神？神本是虚无缥缈，得天地造化，感念人类念想而生。现在，沧澜镇上的人已经不再相信神，他们眼中只剩下砍伐，他们的眼中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原本庇佑自己的大山，已经变成了发家致富的途径。

百年前，在君秀还有能力走出这块地的时候，她又去了一次那个小村庄。小村庄里已经没了村民，身后大山光秃秃的，一片疮痍。山神已经没有能力再化出形来，他虚弱地伏在一块石块上，笑着跟君秀道了别。

五十年前，天降暴雨，一连下了七日，君秀听到前来砍伐楠木的村民心有余悸道：“北边那座大山受雨水侵袭，大半山体滑落，将原本的小村庄埋了个彻彻底底还不算，周边几个村子也被牵连进去，村民死伤了好几十个。”

君秀那时候已经虚弱到化不出人形来，她伏在山体上向北望去，原本巍峨的大山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苍黄之色。君秀闭了闭眼睛，心中叹道，一个神陨落了。

君秀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眶已经是通红成一片，她脸色苍白，平静地望向北方。

“阿姐，你不会有事的，她可以救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远的芍药已经回来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她走向君秀，向着她伸出了手。

冰糖本想退开一些，谁知道芍药的手突然转了个方向，五指成爪直直奔向冰糖的咽喉。

“找死！”冰糖还没反应过来，洍渊已经冷哼一声率先出手，一抹淡光闪过，芍药尖叫一声，退后一步捂住自己的手。

“芍药住手！”冰糖惊魂未定地被洍渊揽住了肩膀，眼神复杂地望着芍药。君秀抬起苍白的脸，死死地望着芍药。芍药捂着还在流血的手，不甘心地望着冰糖，咬牙道。“阿姐，只要有舍利，便能救回你，你再忍耐一些时间，我便是死，也会将舍利给你夺来。”

“芍药，你还不明白吗？我活不了了。”君秀眼中只剩下一片苍凉之色，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向着芍药伸出手。“芍药，你且过来。”

芍药咬了咬自己的唇，最后还是敌不过君秀的哀求，缓缓走向君秀，伸手撑住了她的身子。君秀的手抚上了芍药的手，片刻后，芍药手上的伤便看不清了。君秀呼吸更加沉重了一些，她拉着芍药的手，缓缓道。

“芍药，病了的不是我，而是这些村民们。你勉强冰糖姑娘救了我又有什么用，她能救我一次，还能救我千次、万次？”

芍药眼眶红了，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她又何尝不知道君秀所说的就是实情呢。君秀的命救不下来了，不说这满山疮痍，便是山下村民心目中，也早就没了神的概念。

一个神，已经不被任何人供奉，她就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