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入山(大修)(1/3)
商山坐落在青州最西侧,毗邻雍州,于大片广袤的平地之间忽然拔起,昭示着再往西方便是绵延不断的山峰。这群山皆是昆山的襟带,东西向横亘西荒上千里,如蛟龙腾跃,商山即是昆山最东方的龙首。
凡是略通堪舆之术的人,无不盛赞商山的绝佳风水——东面平地如海,凌厉划过上千里的昆山到此而止,是蛟龙入海之相。商山植被繁盛,四季葳蕤,山下又有湖泊“燕原泽”,两峰夹带,水清砂白,云气蒸腾,形胜难言。
时下正是盛夏,正午时分,一条盘旋山间的小路上,停了一匹白马。
这马是大宛名驹,身体骁健,双目如电,通体的白毛,无一丝杂色,远观之如砌玉堆雪,因而得名“雪骢”。
当今乱世,马匹贵直千金,更勿论是这样的名贵良驹。
然而,马的主人却太普通了些。
说是普通,不如说是与这马不大相称。大宛名驹是难得的军马,在靖国相当稀少,别说穿过北方离乱之地买得马,再不提养这种马更日耗惊人,单说敢将这种马堂而皇之骑出来,不怕遭贼人掳掠,这上头的就该是个人高马大的将军,前后亲随数十,方不显怪异。
然而马上只有一个人。
一个举止娴雅、气度温文的青年男子。
他衣着一身月白色缊袍,素色缣巾,腰间缀着一块淡青色的玉,其余一色饰物也无。袖口露出来的手瘦而修长,其上浮着淡淡的青筋,那只手握着缰,催马登上陡峭崎岖的山路。
他赶路已久,风尘仆仆。
马转过一个弯,忽从旁窜出一个妇人,将那马惊得猛抬蹄,青年男子陡然收手,马头疾偏,方免了妇人被撞之祸。
妇人扑在地上,仰面看他,脸上脏兮兮,一双眼眸却透着精光。
“公子,我饿了三天了,与我点吃食吧!”
青年静默打量他片刻,道:“我赶路而来,未携食浆。”
“那公子与我几个钱,让我去买罢。”
青年微微一笑:“我着急上山,一文也没带。”
妇人急了,愤然道:“你这人怎么如此?骑着一匹好马,却吝啬一文钱!当今乱世,野有横陈之尸,路有冻死之骨,你竟毫无慈悲之心么?”
青年受此质问,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拨转马头,欲绕过妇人。
怎奈那妇人身躯一横,挡在狭窄的山路上,一副要不到钱誓不罢休的势态。
青年控着那马,往后退了去。
妇人睁大眼睛,似不相信他就此退去了。
果然,那匹身强体壮的雪骢往后退了十几步,忽然朝自己跑来,妇人心中直跳,双腿发软,正要避让,不妨头顶一黑,那马已跃过他头顶,头也不回的一径去了。
妇人软在路上半晌,方回过神来,朝着林中学着杜鹃的叫声,三长一短,叫了数遍。
叽叽咋咋的鸟叫声,充斥林间。
青年人充耳不闻,自顾自往山上走。到了马匹有些吃力的陡峭处,他便下马步行。一路撞见了几个黑瘦孩童,或找他搭话,或朝他接东西,无一例外的在他走过之后都有杜鹃的叫声相随。
杜鹃之鸣一声声回荡——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有人故意而为。
青年此入商山是为了见一位高人而来。高人自来都有些古怪脾气,然而不管怎么劝说“不如归去”,他亦不会知难而退。
渐渐的,离那信号传递的中心越来越近了。
那是一座草亭,坐落在半山腰上,掩映在茂密的冠树间,其下还种了木兰、辛夷、香竹等香木。杳然一缕青烟,从亭间逸出来。
青年将马拴在木桩上,沉吟良久,方抬脚走了进去。
然而满腹的言语,在堪堪迈入草亭的当头,止于喉间。
里面没有什么高人,只有一身材矮小,短衣褠裤,脸上黑漆漆的少年。
正在烧的炭黑的土灶之间忙活。褠裤只及他膝间,露出其下皮肉,竟与脸色不同,分外纤长白皙。其下着了一双玄色布履,足尖处开绽,隐约可窥见其中足趾也是一色的莹白。
灶间火烧的旺,少年黑黄色的脸又被熏了两坨潮红,汗水接连滚落。
“有人来了?水就快烧开,客官再稍待片刻。”
烟熏火燎间,少年转过头去看他唯一的一个客人,不妨正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眸。这目光如尖刀一般,毫不避讳,□□裸的打量着他,似要将他衣衫皮肉都剖开,剜出一腔心肠来。
少年却并无惊惶之色,歪着头问他:“客官,小的有何处不妥?”
青年将目光挪了开,闲适投向亭外,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微小到少年只道是自己看错了。
清雅温和的嗓音响起来,碎冰击玉一样的好听:“你可知,离燕原泽尚有多少路程?”
少年指着前方小径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翻过山就看见了。客官的话约莫还需再走半日。”
青年应了。
少年问:“你去燕原泽所为何事?”
“游玩。”青年眼帘也没有抬,兀自坐在桌边休息。
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通,嘻嘻一笑:“你没有说实话。”
青年忽然看了他一眼,唇角竟也带了一抹笑:“不对实人,怎么说实话呢?”
少年胸口略略起伏,抿一抿唇,转过身自顾自的忙活去了。
水开始翻滚,一层一层白色蒸气慢慢逸出,参天古树投下浓密清凉的阴影,蝉声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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