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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奔去。聂雨色计算着少年的步幅,整座阵图布置处,在他心底有个具体而微、巨细靡遗的立体阵图,纤毫毕现,连一丛杂树、半截断木都未遗漏,比越浦城中最细致的枣核儿面人更精巧。
他看着阵图上针尖大小的少年跑到桩前,调息提掌,边竖起耳朵等待,看似做好了准备——师尊,徒儿今日来给您长脸了。
你且看我。
(对子狗!教你今日,知我风云峡不可欺!)苍白瘦小的青年嘴角微扬,露出一抹邪笑,提运功力,悍然一掌,将露出地面的三寸桩顶击平,感受土中的符箓飞快运转,一缕一缕抽出全身的精气血神,竭耗如攫,转瞬将死;五感六识彷佛随术式钻入地底无尽处,顷刻千丈,悍然刺入地龙脊髓!巨兽咆哮扭身,释出一股无边巨力,加速窜返,透掌而入,溢满百骸,几欲鼓爆奇经八脉!难以言喻的力量,伴随着剧烈的痛楚,令他忍不住仰头大叫,额际爆出青络。
在神识恢复的瞬息间,聂雨色明白未经实验的发明已成了第一步,由足以架起微型护山阵的础石上收集、反馈而来的巨量地气,并未将他爆成一团血雾,此法或真可行,绝非异想天开。
「可以动手啦,耿家小子……别挨一下就死了啊,哈哈哈哈!」长笑方落,犹记着应许耿照之事,满怀豪兴遄飞,朗声吟啸:「……遍履城山,不求仙!」第二五七折、淬身成铁,四奇开阵耿照这才明白,自己着实是多虑了。
阵式一经启动,根本用不着人提醒,决计不会错认。
东面的「虎」位桩甫一压入,整片地面便似云波浪涌般一跳,于及踝处扬起黄沙如霰;虽是乍起倏落,却能察觉地底有什么正流动着,周遭景物分明未变,已与前度不同,仿佛土地自己「活」了起来,再非无知无觉的死物。
(这……就是术法的力量!)不知是错觉否,倏忽一阵风至,眼前灰蒙的「迷雾」随之旋搅,激浊扑面,耿照本能举袖,忽听断续笑声穿破风雾而来,接着一声清啸,一人吟道:「……遍履城山——不求仙!」心中一动:「是时候了!」忙以残余的真气刺激脐内骊珠,奇力鼓荡,遍走剑脉周天,越转越强;运行几匝,提起右掌,猛将桩顶贯入地面!地祉发布页桩面一触手掌,便即入地,甚至不用扶准,仿佛地里突现一坑,方圆与桩径完美相合,一按即入,滑顺得像是身体的一部份。
钻入地中的桩身,竟有立时解裂之感——说「溶解」或许更为贴切——坚逾金铁的火油木犹如遽生的植物根系,舞爪张牙,饥渴地扑向地母的怀抱,拉耷着桩顶源源注入的澎湃真气,一径向前,无休无止……上回产生这种与外物性命相连的感觉,是化骊珠融入身体的时候。
耿照忽然明白,何以贸然切断与木桩的连结,是极其凶险的举措。
思忖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力量,透过桩上术式的连接,毫无预警地反噬而来!眼前一白,几以为脏腑要被异种巨力撑爆,但强韧横绝、胜似神兵的鼎天剑脉仅只一震,并未被炸得粉碎,反如握拳般掐住急遽膨胀的爆裂之势;一丝丝的真气透肤逸出,自全身毛孔散离,凝练之甚,竟化出缕缕乳色的雾烟实形。
而痛觉到这时才恢复运转。
全身的筋骨仿佛被扯散了架,耿照生生咬住痛呼,鼻下喷出两柱浊气,定睛一瞧,木桩竟还有寸许露出地面,抗力却强得邪门,仿佛按进一条沸滚炽亮的铁汁洪流里,虽有浮沉,实难寸进,暗忖:「果然一桩难逾一桩!如此递进,何以收尾?」聂雨色的修为深浅,耿照与他沿山奔行,心中有底。
东面虎桩的反激异力只消与龙桩相若,聂雨色决计抵受不住,不口喷鲜血、倒地晕死就不错了,遑论长啸吟诗?遂得「一桩强胜一桩」的结论。
「……先完成了『龙』位再说!」把心一横,强提内元,骊珠奇力经剑脉增幅,势不可当,铁掌悍然击落,火油木桩直没入地!阵基就位的瞬间,耿照正欲开声,一股莫名感应掠过心头,字句入脑,开口便吟:「独羁花月……欲穷年!」这句诗他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曾在哪儿听过,以耿照的文墨粗疏,平生不曾背过什么诗书,何以冲口而出,连他自己都觉奇怪,却又说不出的理所当然。
坐镇「虎」位的聂雨色远远听见,纵声大笑:「好!吟得好诗,落得好阵!」耿照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忽生出一股难言的亲近之感;想此阵非《夺舍大法》不能开,顿有些恍然:「这诗……是了,乃是琴魔前辈临终前所吟!」念头微动,后两句果然涌上胸臆,低声念得几遍,心头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龙桩定位,聂雨色的声音越见清晰,空间似乎恢复了原有的长短距离。
对向刮至的风叶声里,只听他扬声道:「我来搞定『风』位!要不成,那就是你啦。
把握时间调复些个,『云』位有得你折腾!」显也清楚自己功力远不如耿照,最末一桩原是非他不可。
耿照源源不绝地往桩中注入内息,倒不是要压制什么,而是四肢百骸通过这支桩子,仿佛与骤然活络起来的地气连在一块,彼动而我动,同气连枝,不能自绝于其外。
但内力毕竟非是用之不竭,耿照等了约莫盏茶工夫,始终不见聂雨色出现在北面「风」位,渐生疑虑,提声唤道:「聂二侠!还不成么?」半晌未闻回复,而阵中「迷雾」又起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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