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扬雨扬州(3/4)

他还是有良心的，他不能害了这如花似玉的姑娘。

白雎本已决定次日便和那固执的衅鸡姑娘说了他的决意，可谁知次日清月却匆匆来告诉他，那衅鸡姑娘受了风寒，病倒了，正昏睡不醒。

有那么一瞬间，白雎的心紧紧地拧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平静，让清月去好生去照顾着，本想要与她说的话便暂且压下了。

也是在清月说了衅鸡姑娘病倒的那一刻，白雎才明白那固执姑娘身上的泥水和那青梅上的泥点子的联系，以及墨衣这几日眼神异样的原因，想来是那固执姑娘前几日便受了风寒，昨日在来山庄的路上当是脚步虚浮得跌了一跤，也难怪他昨日见她的脸色青白得那么厉害。

白雎站在窗边，伸手拨了拨窗外满是水珠的竹枝，指尖拨凉，将感情放在他这种早已心灰的人身上，何必呢，不过伤了自己而已。

可是到了晚间，白雎面前还是出现了一小篮子新鲜的青梅。

白雎看着出现在他书房门前，依然一身鹅黄衣裳，手里提着一只小竹篮却满脸通红连喘气都是吁吁的衅鸡姑娘时，一瞬间的怔忡后是倏地沉下了眼神，奈何衅鸡姑娘烧昏了头没看出白雎眼底的寒意，只笑得眉眼弯弯地将小竹篮往他面前递，声音因烧热而软软道，白大侠，这是今天的梅子。

衅鸡姑娘站在书房门外，白雎站在书房内，白雎没有说话，也没有请她进屋，衅鸡姑娘便笑着把手中的小竹篮轻轻放到了门槛外，有些小心翼翼地软软道，那，白大侠，我把竹篮放在这儿，白大侠若是，若是不想吃，就扔了吧……

衅鸡姑娘说完，匆匆转身就要走，也就在她转身要跑的时候，白雎叫住了她。

穆姑娘。

衅鸡姑娘的脚步顿时钉在了地上，然后不可置信地回头，不可置信又兴奋地看着白雎，道，白大侠，你知道我姓穆？

穆姑娘当初找我比剑时便报过名姓的，白雎神情淡淡，仿佛没有看到衅鸡姑娘那立刻衰灭的兴奋，边转身边道，穆姑娘，白某煮了茶，来饮一盅如何？

衅鸡姑娘讷了讷，眸光明灭不定，却还是开心难掩，跨进了书房的门槛。

书房布置得很简洁，衅鸡姑娘没掩饰她对这书房的欣赏，想来这便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白雎沏了两杯茶，衅鸡姑娘揪着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在茶几的一侧落座，一边心砰砰跳地偷偷看白雎，一边伸手去捧茶杯。

穆姑娘出来这么些年，可有想家人？

就在衅鸡姑娘轻轻抿起一口茶的时候，白雎的声音淡淡响起，衅鸡姑娘的手一抖，茶水立刻烫了她的嘴，让她猛地抬起头不安地看着白雎。

只听白雎又道，声音淡淡却温和，穆姑娘三年不曾归家，令尊令堂定是担心坏了，过两日穆姑娘的身子舒爽了，白某让人送穆姑娘回家。

衅鸡姑娘猛地站起身，手中茶杯啪的一声摔破在地，只见她紧紧咬着下唇，仿佛用尽了极大的勇气道，我不回去。

不回去？穆姑娘不回去，是要在我藏剑山庄继续蹲着吗？还是等着白某娶你？

白雎在一瞬间似乎变得咄咄逼人，就像不知怜香惜玉的冷心人。

衅鸡姑娘将下唇咬得出血，双手紧紧抓着衣角，双肩一耸一耸，白雎终是无奈，一声轻叹，和声问道，敢问穆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二十。衅鸡姑娘声音低低道。

白某今年已是三十七，论年岁，足以当穆姑娘的爹了，就算白某心中有穆姑娘，白某与穆姑娘，也是万万不合适的，所以，穆姑娘，听白某一言，回家去吧。

我不在乎年岁！衅鸡姑娘猛然抬头，眼睛红红地冲白雎喊了一句，然后在白雎微微的怔忡中又很快低下头，将衣角揪得更紧了。

整个书房陷入了沉默，唯闻屋外似乎不知停歇的雨声，久久，久得白雎都无法忍受着令人压抑的沉默正欲开口时，衅鸡姑娘却先他一步开口了，声音很轻很轻。

我知道，白大侠心里的人，是那个苗疆姑娘。

白雎震惊。

我本来就打算要走的，不会再缠着白大侠的，本打算明日来和白大侠告别的，不过既然白大侠都下了逐客令，那我就不厚颜无耻地在庄上打扰了。

衅鸡姑娘抬头看向白雎，笑靥如花地把话说完，转身落荒而跑。

白雎放在膝上的手不禁握成拳，因为在衅鸡姑娘转身跑出去时，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晶莹的泪珠，起身走到门边，只见那把衅鸡姑娘来时撑着的油纸晒静静地撑在廊下，水珠子顺着汕流下晕了地上一下片水渍。

而那原本好好摆在门槛外边的小竹篮，此刻已经翻倒，想来是因衅鸡姑娘的匆匆离去而被她不小心踢倒的，青绿的梅子滚了一地，有一颗还滚到了廊外雨水里，孤零零的，像极被抛弃了一般。

白雎跨出门槛，蹲下身将翻倒了一地青梅一颗颗拾起，放回拾起，放回竹篮，最后走到廊外，拾起了那颗孤零零沾了雨水还有泥水的梅子，在雨中杵了杵，才走回廊下，将那最后一颗梅子一并放回了竹篮里，最后看了满篮子的青梅一眼，终是将竹篮拿回了书房。

当夜，清月来告诉白雎，道是衅鸡姑娘离开了。

白雎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示意他知道了，清月恭敬退下，白雎则站在书房前的廊下看着夜雨出神，手里还抓着一颗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