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事(1)(2/2)
回来,塞进柜子底下,从没想过还有再见光的一日。此刻,见月香抱着信坐到了床上去,一封一封的撕开来,一封一封的读。
信中有歌咏有赞叹,也有爱慕和相思,甚至有一封打开来只有空白的信纸和满满一信封的桂花。
桂花早已经干得发黑,余香却是袅袅不散。
见月香的眼泪和桂花一样散了满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因感动还是悲痛不甘而哭。
哭到后来,见月香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她回来上海已经两年了,没想到蒋文竟还记着她,甚至专程为她来到了上海。
感动逐渐占了上风,悲痛和不甘也就消散在了眼泪中。
“嫁就嫁吧,至少他会真心对我好的。”见月香心里想着,也哭不出声了,擦了擦眼泪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次见到蒋文,是在半个月后。
没有婚礼,也没有喜酒,仅仅是一家人一起吃了顿便饭,见月香就要跟着这个谈笑儒雅,举止绅士的年轻人走了。
见太太听说蒋文家境清贫,老家又在西南山区的一个小县城里,生怕女儿嫁过去吃苦,早早备好了两大箱子的嫁妆。
从丝绸锦缎、金银首饰到胭脂水粉、咖啡茶叶,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好几匣子的钱。
只是临到要出门,蒋文看到张姨拖来两个大箱子时,这才收起了笑意,严肃的向见知章和见太太道:“岳父岳母,这嫁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见太太刚拿帕子拭了泪,听蒋文这样一说,泪珠子又滚了下来,忙开口道:“怎么不收?这是嫁妆!”
“我蒋文娶见月香是因为倾慕她,爱她,不是为了见家的嫁妆。”蒋文脊背挺得笔直,“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你们放心,我会靠自己的双手给月香创造一个幸福富足的家,绝不会叫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好!好!”见知章欣慰的笑了,他欣赏的就是读书人这一股清高的气节,“不要就不要,年轻的时候吃点苦没什么大不了。”
见太太听见这话,已背过身去,泪如雨下。
“哭什么!”见知章皱眉,“你嫁给我的时候,我不也是一个穷小子嘛,吃得了苦,才能享得了福。”
见太太伏过去靠在了见知章肩上,捶了捶他的背:“就是吃过了苦,才不愿女儿也吃那样的苦。”
“我不怕吃苦。”一直没说话的见月香开了口,她的眼睛看着身旁的蒋文。
她知道,见家家底厚实,一清二白的蒋文锲而不舍苦苦追求自己,会有许多闲言碎语,有人就说蒋文是为了见家的钱财,上赶着想当上门女婿。
见月香看着身姿挺拔,玉面含光的蒋文,她也不愿他的名声被自己的出身所累,为此,她不怕吃苦。
“谢谢你。”蒋文扬眉笑了,伸手去握住见月香的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见月香没有躲开,只是垂下了头,让人看不清脸。
蒋文的手很大,把见月香牵得很紧,直到母亲叫月香进屋,替她重新整理包袱时,他俩才放开。
见太太拿帕子抹去了眼泪,只收了些简单的衣物,就在系紧包袱前,她忽地起身,走到床头用随身带着的小钥匙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长条的红木盒子来。
见月香从小在父亲的装池店里玩耍着长大,这盒子她再熟悉不过,是用来装画轴的。
见太太将那盒子打开,取出画,展开来呈放在见月香面前。
那是一幅墨梅图,雪白的宣纸上密枝繁花,作画人用墨技巧高绝,虚实和浓淡巧妙结合,托显得朵朵梅花空灵缥缈。
画作下方,落有款识,记为“光绪戊戌人日,偶然作画”。
“这是……”见月香不敢相信,犹疑着抬起头来问。
“吴昌硕的墨梅图。”见太太把画又收了起来,装进盒子里,往包袱里塞,“嫁妆不让带,金银也不许给,带幅画总没有问题了吧?”
见太太一直红着的眼睛又流了泪,拉住了见月香的手,捏了又捏,舍不得放开:“妙儿,妈妈舍不得你吃苦,去了青川要是日子……难,就把这画卖了,够你们用好几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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