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除夕(1/2)
有些东西余知葳心里拎得门儿清。
情分归情分,但她大哥哥有些对问题的看法,她依旧不敢苟同。
四平八稳固然没有错处,但总归不能事事如此,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总不能做甚么事都要瞻前顾后。
而且这余靖宁大有一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模样。
于是,各执一词的兄妹两个再次不欢而散。
余知葳抓了两把头发,很苦恼地想道,果真先贤教人中庸之道是有道理的。她伸出一双手来,纤瘦得像两个小鸡爪子,两肩也是单薄的孩子模样——无怪乎余靖宁不放心她,她身上实在是让人瞧不出安全感。
余靖宁这人是个典型的旧派父兄,绝不是个慈眉善目娇宠小辈儿、弟妹的人,向来不鼓励夸奖,不黑着脸训斥就已然算是最大的肯定了。但哪怕余知葳知道这一点,她还是想多奢求些甚么。
她必须得成长起来,起码要到余靖宁能放心地让她担下一部分担子,不要让他一人在大风大浪之中独自撑着余家这条小船。这不光是争一口不肯服输的少年意气,也是……
她想并肩站在余靖宁身旁,在他那个“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当中留下一笔印记。
人活着总得要点盼头,以前是要记着顾家的仇,如今算是又添了一个。
就像云翠当初送她走的时候说的。
她有奔头。
余知葳拍了拍两肩落下的细碎雪花,头也不回下了城墙。
……
腊月二十四二十五,兀良哈率领兵卒再次攻宁远城,激战两日,未果。
腊月二十七,朵颜大汗布日固德亲至,指挥兀良哈大军再度攻城。天朗气清,不见乌云,更不曾落雪。宁远守军于敌台城上转动火炮,死角渐少,杀伤大量兀良哈骑兵。兀良哈军畏惧炮火,不敢近城,其将领持刀驱兵,仅至城下而返,抢走尸体,运至城西门外砖窑焚化。布日固德无奈,下令退兵,扎营之地又往后移了五里。
除却腊月二十九三十还有小股骑兵骚扰以外,算是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
于是城中众人除却继续修建宁远卫城之外,忙里偷闲地准备过年节。
先前关在瓮城中那帮妇孺经过了严密盘查才放进城来,但余知葳依旧觉得有些不稳妥,于是和先前的流民分开安置了。
此举是有目的的。
先前的流民或多或少都被动员着参与进了战事当中,或是运送物资,或是帮着照顾伤病,或是帮助一齐修城墙挖壕沟,更有些精壮男子干脆领了兵刃,与兵卒们一齐守起城来。而这群从兀良哈人手中抢回来的人掺和进战事里,任凭是谁也放心不下。
那日,她才忙完了流民安置处的诸事,拎着梨花枪,匆匆往营中赶——想趁着用午饭之前练上一会子。
果真实践出真知,前几日几乎不间断地与兀良哈作战,她鸟铳技艺精湛了不少,便更不想懈怠梨花枪了。
她脚下步子飞快,没想到拐角处忽然出现了个人,余知葳脑中想着流民的事儿,一不注意没刹住,一头就撞了上去。
前几日战事不停,城中兵士枕戈待旦惯了,通常不卸甲。那来人身量高大,余知葳整张脸撞在他胸前的鱼鳞甲片上,撞了一脸的鱼鳞印子。
那来人慌慌忙忙拢住自己革带上挂着的弓袋和箭囊,制止了它们四处晃荡,一边对着余知葳笑:“余姑娘,走老快啦,这是要去嘎哈啊?”
余知葳面目狰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和兀良哈人对着砍的时候没破相,现在反而要被侯永寿的鱼鳞甲刮破相了:“嘶……啊……我去练枪。”
“余总兵刚还找姑娘呢。”侯永寿瞧见余知葳面色不善,有点儿尴尬地搓了搓手,“今儿个吃猪肉炖粉条子,好大一盆儿呢,这也要过年了不是。”
“多谢。我这就去。”余知葳冲着侯永寿拱了拱手,“侯指使这是去……”
“找人包饺子!”那侯永寿嘿嘿笑着,“猪肉大葱馅儿!老好吃啦!姑娘用完了午饭一起啊!”
侯永寿腿脚快,在余知葳一碗饭还没吃完的时候就回来了,笑嘻嘻领着一大帮老少兵士。
余知葳愣了一下,拿起筷子哐哐扒拉了两下碗,将饭菜全都塞进嘴里,赶紧将自己的碗筷收拾起来——给包饺子的腾地方。
侯永寿:“姑娘跑啥啊!一起包饺子啊!”
余知葳手里拿着碗,嬉皮笑脸的冲着侯永寿扮了个鬼脸:“我要练枪。小孩儿家要听兄长的话。”
这话似有所指,余靖宁当即就是一个白眼。
“过年嘛。”侯永寿上前,拍了拍最近才和自己共过生死的、年轻的总兵大人的肩膀,“人多了热闹。”
余靖宁扶额:“枪搁下,净了手回来。”
“好嘞!”余知葳得令,一路小跑放碗筷去了。
这话她倒是听得比谁都快!
没几时,几张大桌就并在了一起,几个壮汉手中刀在案板上剁得咣咣响,大葱盖过了生猪肉的血腥,几勺子盐拌下去,散出一股扑鼻的咸香。
余知葳抽了两下鼻子,连眼睛都亮了:“好香!”——包饺子这种事儿,就是人多才有意思,去年过年的时候家里就余靖宁和她两个,兴致缺缺又正有些别扭,连饺子都免了。
面粉山似的堆在桌上,中间抹一个洞,哗啦哗啦往下倒水,和面的几个少年挽着袖子,手冻得通红,嘻嘻哈哈抹了满脸的白面。
很快,馅儿和面都准备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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