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院墙塌掉了(1/2)
夏日里接连几场大雨,使本来摇摇欲坠的东墙头一夜间倒塌了,塌出一道口子,那道口子像没安门扇的一道小门日夜敞开着。令人十分不悦的是,那扇“小门”正斜对着厕坑。这下尴尬了,每次上厕所都要受到被窥见的风险。
姐姐对此事并不十分担心,因为她并没对此提出过异议。似乎厕所旁的外墙上破个大洞跟不破个大洞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母亲却为此对着父亲发牢骚:“墙上破了个大洞啊,看见没有,还不赶快补起来?”
“再说吧,没看见旁人在忙吗?”父亲说完这句话,匆匆离开了,说是开个小会儿啥的。总之,他哪有时间管这种墙上破个洞之类的小问题。
母亲“哎”了一声。但她的“哎”声和父亲的背影一样很快消失了,像风一样被刮跑了。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母亲该上厕所上厕所,似乎她并不特别怕被人看见,可能她只是觉得,她得时刻提醒父亲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得不负责任。
但我不行,入厕之后,总觉得背后有人探头探脑从缺口外向内张望着。
“妈的。”我狠狠骂了一句。只是在心里。我不知道到底是在咒骂裂掉的墙体,还是致使墙体破裂的大雨,或是其他什么。
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九岁了,我觉得应该帮家里做点儿事情,把那裂掉的该死的墙体重新砌起来。这种应该干点什么的责任感或者是害怕被人嘲笑的耻辱感时刻让我煎熬着,但我无能为力,我不知如何下手,我才九岁。我要是十九岁就好了。
第二天,母亲趁父亲还没离家,大叫道:“墙上破了个大洞啊,正在厕所旁边啊,要不要补补啊!”父亲连理也没理她,吃完饭气哼哼地走了。我觉得他离开是对的,要不然,哪怕搭上一句话,也会成为炸药包的导火索。
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我在考虑,倘若墙体的裂缝再不补上的话,或许整面墙体都有可能连带倒塌掉。这两天,这面破墙占据了我所有的生活,我都感到自己有点发疯了。
第三天,母亲又对父亲提到了墙上的破洞。“墙墙墙,没看见老子忙吗!”父亲大吼着,俩人结结实实地吵了一架然后不欢而散。
终于又到一个风雨之夜,早上起来后,我担心地来到破墙边,发现那墙真得倒了一大片。因为从大雨到干燥至少又得几天时间,这几天内无法动手补墙,所以,那面破墙张着巨口在那立了几天。可是,明媚的阳光到来后,父亲似乎又忘记了补墙这件事。
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在破墙边,一道阴冷的目光穿过墙缝,向院子和厕所里张望,那目光邪淫、锋利,想要偷窥一切。我想大吼一声捩条棍子冲出去,但我动不了,感到有千斤巨石压在我的胸口上,连自己呼吸都无法顾及,我梦魇了。
此后,我常常梦到那个梦,梦到那道破墙,每当风雨之夜,除了首先会梦到“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时漏雨敲在锅碗瓢盆上奏出的哀乐,便是梦见被风刮倒的大墙。这些梦,损耗了夜晚我大部分美好的睡眠时光。
母亲依旧织布。她最爱织布,据她说,她干什么都会累,唯独织布不累。从搓棉花,到纺线,再到络线和拆线,她无一不沉入其中,享受并快乐着。她是公认的大闲人,又善良可亲,任何想让她帮忙织布或合伙织布的事儿,她一概欣然应允,从不推辞。所以,在农闲时,她倒成了忙人,忙到常常耽误了做饭。
一日,母亲和张洪洋家嫂子几个人在院子里刷机,忙得开开心心、热火朝天。快到晌午了,她们几个匆匆回家做饭了,吃完之后再来。母亲却不着急,在她们走后,不急于做饭,她想要表现一下,想要在她们做饭的时间里让她们大吃一惊,证明一下自己刷机的速度和专业能力。当她正沉醉其中时,父亲回来了。
父亲在张结实家呆了整整一上午,免费帮他们磨豆腐、洗黄豆、搬袋子、压石头。他是想从人家那里偷学一门做豆腐的手艺吗?显然不是。你要是这么想就完全错了。他之前没做过手艺,之后也不会做。他就是喜欢呆在人家那里,与人家开着看起来既互相欢笑又互相伤害的玩笑。尽管他们称之为笑话。特别是跟张结实的俩闺女儿张红和张凤。
按照村里的辈分规矩,父亲是叔,张结实是侄,父亲和张结实是可以开玩笑的,因为“叔侄、嫂子小叔”之间开玩笑是允许的,是遗留的传统。但不知为何,做为孙子辈的张红和张凤也和父亲说笑着,言语里甚至有过分的成分。在我听来,她们根本不尊重他,甚至嘲笑和厌恶他,但他仍然将这理解为玩笑,并乐此不疲。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常常呆在张结实家里,一呆就是半天。
这天,他在张结实家忙里忙外,等到人家的豆腐终于做得了,却并不留他吃饭,于是饥肠辘辘的父亲只好回家来了。张结实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于是他窝着一肚子火。
走在大街上,抬头望见自家屋顶上并无炊烟,以为午饭做得,兴冲冲地推门跨到院子里。当他抬起头时,惊讶地发现母亲正在那里刷机,甚至都没发现他。
“做饭了吗?”至少第一句话还是以询问的语气。
“没!我正忙着呢。”母亲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父亲。
“啥!这都几点了,还不做饭!”父亲吼道。
“你咋回来了?人家没管你饭?”母亲小心翼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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