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女人的解脱(1/2)
我家的背后是一条东西贯通的黄土大街,这条大街因为两边建房地基较高,造成它地势低洼,类似于一条干涸的沟渠。不过这条大街因为祖祖辈辈人碾车轧,土质坚硬、泛着青光,是村子里的交通要道。
沿着这条大街,我家隔着一条胡同,东边即是张洪海家,再往东隔壁就是吴梁家,他有一个小我们几岁的儿子,叫做吴东东。吴梁因为其父辈当后立过功的缘故,他得以在城里工作,有时一边几天不回来,只留着妻子和儿子在家。村里人也很少看到他。
因为父辈居功,所以自傲,目空一切,花钱大方,导致吴梁从小骄奢淫逸,心肠冷硬,蛮横无礼。他借口工作忙碌不回家,其实是在外面养小的,将钱财几乎全部挥霍殆尽。不仅如此,他回家后不是通常喝的烂醉,稍不顺心就对老婆非打即骂,时常令吴东东战战兢兢,令他老婆胆战心惊、生不如死。
渐渐的,他在外面养小老婆的事终于传到他老婆的耳朵里。起初她并不相信,虚弱地苦笑并辟谣着。其实她心里根本没底,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多少年的夫妻她还不了解他吗?但你得遮掩,给他空间以便给自己空间。
最后空间却越来越小了,人们流传得越来越广,越来越真实,甚至声称见到过外面那个女人的样子,头发长长得,个子苗条而脸蛋漂亮。他老婆当然没见过那个女人,仍不为所动,但她偷偷将自己藏在家里照镜子,长时间梳着头发,向脸上抹着“嘎啦油”(旧时代的护肤品),看到自己脸上的皱纹和憔悴彻底崩溃了。因为她根本无法分清楚他老公的出轨到底是因为她的不漂亮还是源自他的朝秦暮楚。
倘若生活令她疲惫不堪、生不如死,那么最后她对自己漂不漂亮的置疑成为压垮她背部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能原老公的朝三暮四,却毁在对自己的不自信上。已经生无可恋。因此,当她走在大街上,有一个“心直口快”的妇女在她面前又提及了他老公的斑斑劣迹后,并言辞激烈地讨伐着他的不忠,但在她听来,这些话就像一把长匕首,不仅刺穿了他,还刺中了躲在背后的她。
再恶劣的男人也是女人的一块屏障,现在屏障死了。那个“心直口快”的妇女对她老公的指控,反而成了对她自己并不漂亮并没有魅力的鄙夷。最后一道防线没有了。纵然她觉得那位妇女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但她并不知道,那位妇女成了他老公的帮凶。
屏障没有了,最后一块儿遮羞布也被撕破了,活着的意义也没有了。于是她没有说话,只是尴尬地苦笑着“嗯”了一下,快速跑回家去。她跑到镜子前,思忖着。
东东在外玩耍还没回来,公婆在外面跟人家喝茶聊天,胡天海地不可一世,不到中午前不会回来吃饭。家里死一般宁静。是个离开的好时候。她慢慢打开箱柜,取出一套新衣服,然后从容换上。接着,她优雅地踱到院子里,在小西屋里找出一瓶杀灭棉虫的“敌敌畏”,盯着看了半天,然后狠了狠心,拧开盖子,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灌完后,她抹了抹嘴巴上的液体和泡沫,然后把瓶子扔到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反应来了,她感觉到胃部灼痛,呼吸困难,接着口吐白沫。最后实在撑不住了,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她并不想打滚,这会弄脏了衣服,但情势迫不得已,打滚弄脏衣服带给她的痛苦能使她胃部的痛苦减少很多。
所以,顾不得许多,衣服脏了就脏了吧!
那瓶“敌敌畏”大约500毫升,在她的胃里剧烈地翻腾起来。她看到眼前的东西模糊,开始大量地出汗,将衣服都湿透了,并感到呼吸困难。最后她感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大小便,在极不情愿当中全都溺在了裤子里。实在是太尴尬了,早知道两天前就不要吃饭了。干干净净地死真难!她想。她想喊,一开始儿子的笑容在她心里翻腾着,后来,丈夫狰狞的面孔代替了儿子的笑容。
何必呢!再忍一会吧。再忍一会,就全都解脱了。
半个小时后,她脉搏和呼吸减慢了,又经过一阵子无法抵御的痛苦,最终全部停止了。
这样,这个女人曾度过灿烂的青春时代,但在结婚生子,尚未享受生活的甜蜜前,解脱了。
每个时代的妇女都有解脱自己的方式:古代的方式是认命;二十一世纪的方式则是离婚;现代的方式则是自杀。
认命是种认为自己的生命是被上帝和鬼神掌握的宿命看法,并为此深信不疑。当把自己的命运交于上帝之后,剩下的不必考虑了。之后我所有的路是神指定的;所有的苦难是神用来考验的;所有的快乐只是因为你顺从于神灵的补偿。
认命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再被自由的想法折磨,不再被幸福的yù_wàng所束缚,不再被婆婆的羞辱所崩溃,不再被丈夫的毒打而发疯。对于她来说,人生就是这样的,要不还能咋得!相反安然接受命运并从中找到舒适。她们一天一天的过去,最后就老了。
当到了现、当代之后,特别是西方那种可怕的自由思想的洪流像瘟疫一般侵袭到国内后,很多妇女有了自由上的觉醒,有了个性上的追求。她们不再认命于婆婆的辱骂和丈夫的毒打,不再满足于当作家庭生儿育女的工具,不再满足于当作男人的奴仆,于是奋起反抗,就像不幸生在土块儿下的野草,企图顶破土块儿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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