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2/3)

“我却不知你说的是哪一桩，”霜儿打趣地往内室方向扫了一眼，“是你心爱的二爷拿花盆砸唐妈妈，还是唐妈妈瞧上麝珠的事儿，你倒是说清楚些。”

这话里的意思，合着太太是全知道了。慈平感激地看了霜儿一眼，对她眼中流露出的暧昧却不好解释。外人皆以为二爷果真是个男子，便道她这近身伺候的大丫头来日是要收了房的，却哪里晓得她们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处。

一时湘另换了身家常衣裳出来，出门前慈平借着为她整理衣襟的功夫把大太太知道麝珠一事知会了她，好叫她有个准备。或是一时大太太问起来，问湘预备作何打算，问她为何給唐妈妈没脸，到时候也不至于就手忙脚乱回得没了章法。

哪里想到禧正院里大太太却丝毫没有提及那两桩事儿，湘浑浑噩噩的，端着丫头奉的茶杯子在手上，只听大太太道：“今儿我往你外祖母家去了一遭儿… …湘儿的事你外祖母如今已是知道了的，她既知了，为娘的我心里也安生些。”

大太太说这话湘并不意外，又见她呷了口茶，鬓间的步摇晃动着，目光放得很远，半晌儿才道：“我瞧你外祖母的意思，是想见见你呢。”

湘也想起自己确实多时不见外祖母，印象里外祖母不比府上老太太笑容冰冷，薛府上到底是湘有血缘关系的外祖家，湘每回随着大太太回去时总是轻松自在的，丝毫不觉拘束。

今次她却感到踌躇，低了头道：“外祖母昔日以为我是个哥儿，如今去见她老人家，却叫她知道了我是个姑娘，湘儿…湘儿着实是没有脸面去。”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儿，大太太温柔地抚了抚湘的头发，笑道：“这时候变扭什么，给外祖母看看可怎么了，又不是旁人。且我想着该是听了你外祖母的话才好，因此说出你身份一事，怕要推后了。”

“果真么？”湘抬眼的霎那眸中闪过一抹光泽，一想到还能继续往学里去，不必困在深宅大院里，她心情疏忽间就舒畅了，连着学里同窗将她比作“倌儿”的郁结也减轻了去。

大太太的笑容里掺进一抹愁，湘在母亲跟前兀自笑得烂漫，连大太太丝毫不提及麝珠的事儿也忘了问。

大太太行事从不拖拉，第二日便使了茗渠到学里为湘告假，如此，湘就坐上了往外祖母家薛府的马车。

天空澄净如洗，轻薄得仿似透明的白云温柔招引。

翠盖珠璎八宝车不疾不徐行驶在街道上，湘挑开帘子向外望了望，大太太的马车就在前头，她是自己要一个人坐的，虽说最初她更愿意自己一人骑一匹毛色亮丽的白马，然而大太太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薛府与宁府同在东城区，因此不多时马车便在薛府门首停下。湘踩着小厮搬来的脚蹬下车，也未带小厮丫头，清清静静一个人倒也自在。

前边大太太携着郑妈妈向湘走来，大太太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见她一身男装，身量虽小些，眉目却甚是清正，不禁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说了句“进去罢。”

湘眨眨眼睛，恭恭敬敬地跟在大太太身后，不想等到了老太太院里，她还没见着外祖母，大太太却命了郑妈妈把湘带进偏院里去了。

这处小院连接着老太太的院子，平日无人，把湘带到这里也是薛母的安排。

湘随着郑妈妈进了正屋，里头倒是干净整洁。她正打量着，郑妈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件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小袄出来，又取出叠放整齐的十六幅湘裙一条。

“妈妈这是——？”见着这套女式衣裳，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存着些抵触心理的。

郑妈妈边牵着湘往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后头走，边解释道：“这是太太的意思，二爷… …”眼见四下无人，郑妈妈索性道：“姑娘打落生下来便从未有过寻常女孩儿家的装扮，太太是想借着这机会给你外祖母瞧瞧，也顺道，我估摸着太太多年来觉着自己对不住姑娘，她是最想瞧见姑娘穿上女装的。”

阳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印下一道歪歪扭扭的光线。湘侧头凝着，眸光微闪了闪，郑妈妈还道她是不愿意，正要劝说，湘却自行脱下了外袍，露出里头玉白色中衣。

她低头摩挲着湘裙，面上露出些许迷惘，抬眼望着郑妈妈道：“… …我何尝不好奇。”

郑妈妈鼻子突的泛酸，“嗳，姑娘应下便好。”

… …

套上绣白莲花软缎绣花鞋，湘站起身来，郑妈妈牵引她走至落地镜前，有一瞬间，她连手脚如何安放也是不知的。

“这镜里的人——竟就是我么？”

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郑妈妈盘好的发髻，看陌生人一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发上插了两根南珠簪子，耳饰也未戴，瞧着却素净清新，越发衬得一张小脸欺霜赛雪，恬静如窗外枝头上初绽的白梨花一般。

郑妈妈早知她们姑娘打扮起来是不输任何人的，便是将军府的杨四姑娘——这是京中闻名的美人坯子。郑妈妈曾远远瞧过一眼的，此刻一比竟也觉高下立见。

郑妈妈由衷道：“这自然是姑娘，一会子太太老太太见了不定有多欢喜！”

湘大大咧咧绕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唇角抿出一道极小的弧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只觉得新奇又陌生，隐隐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从心底深处攀爬上来。

春光如水，偏院一角密匝匝的花藤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