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南北(上)(1/2)
次日清晨,近侍来报:“陛下,有人候见。”
郭宁咕咚咚咽下一大口粥,抹了抹嘴。他问道:“什么人?”
这近侍能在皇帝面前伺候,自然是个机灵的,往日里郭宁随口说些什么,他就能把事情办妥。向郭宁介绍情况的时候,也会提前说得清楚,都不用郭宁询问来者是谁。
但这会儿,郭宁开口询问,那近侍犹自犹豫。他思忖了下,才苦笑道:“陛下,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在外头候见的,足有好几十人呢。”
“好几十人?”
郭宁忍不住轻笑几声,略侧身,对吕函道:“你不喝粥么?趁热喝。”
“屋里炭火甚旺,我不急;一会儿靖儿醒了,刚好陪他。”
“那我先出去见一见客人。”
隔着数重高墙,便是行宫的正门。
郭宁不是深居九重的贵人,他做皇帝的风格,大约是受了耶律楚材这个契丹人的影响,非常像是按着四时捺钵随处巡游会见的大辽皇帝。他驻在哪里,都会隔三差五召见下属,行宫门前大片空地总会停着车驾或马匹。
许多皇帝的旧部、故交也都可以随时求见皇帝,于是经常会看到某个断了腿的老卒和朝廷一二品的大员一起,在门口候着。
当然,毕竟大周朝不是草台班子,制度在逐步完善。今年起,皇帝的旧交故友求见,就不必在行宫门口排队,直接向近侍局递交申请即可,会有专人负责安排他们和皇帝的行程。
所以会候在行宫门口的,都是正经有职位的朝廷官员,有资格觐见皇帝的臣子进去了行宫,留在外头的仆役和下属们还一个个昂首挺胸,想着不能给主人丢脸。
但这会儿,空地上没见车驾,也没见任何趾高气昂之人,只见到数十人面如土色,跪伏着动也不动。
这些人里,昨日李云出面一溜牵扯出来的,是胡仲珪、王扣儿等几个,另外好几十个,李云是真没顾得上。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干了什么,以至于心虚成这样。
李云本人也在队列里。起初众人在门前候着,他也一起等。过了会儿,左右一群人毕竟心虚,陆续都跪了。这桩事情本来与李云无关,他是被攀扯进来的;他接手调查才一天,事情就闹得这么大,也不是他的责任,而是皇帝突发奇想的结果。所以李云盘算过以后,和众人一起跪了,脸上的表情比旁人还要凄苦三分。
在场官员们看来,自然是因为他身为左右司的负责人,平白无故地牵扯进了乱局。有消息灵通的,还晓得更深一层的缘故,只道他是遭了录事司里某个小人物的谋划,硬生生送了个小娘子到他房里,激起了他年轻人的劲头。
随后一环扣一环的事情,又都牵扯到了他兄长李霆的旧部,故而他才发了蛮劲,一路顺藤摸瓜。结果还没查出个正经的子午卯丑,皇帝便直接回返天津府,勒令各方自家整肃。
左右司是皇帝身边的要紧官署,左右司郎中更有监察之责,但李云一向把精力放在南朝为主,殊少插手本方的闲事,这趟奔走果然什么都没做成,事情推进全靠皇帝自家的威风。
未能及时揪出影响军务、致使转运缓慢的诸多责任人,已有尸位素餐之嫌了;说不定皇帝还会责怪李云擅自行事,打草惊蛇?
这可就有点不妙了,怪不得一向满脸春风的李郎中,这会儿满脸晦气,像是见到皇帝,要被重重责罚一样。
在场众人说起来,都是导致李云此刻垂头丧气的罪魁,其中数人还和李云有些交情,一起喝过花酒,这数人当即彼此使个眼色。
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何况大周践阼,多得武人之力。这些武人出身的官吏们,有的有权,有的有钱,日常行事出格难免,只不过没闹出大乱子,上头高抬贵手罢了。也正因此纵容,他们才会昏了头,竟受人策动,去影响军粮转运。
听说皇帝得密报以后,只带五十骑飞驰赶回,可见对这种私下里扰乱军务的情形恼恨之极,这批人全都吓得魂不附体。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忙着到处灭火补漏,宛如疯狂。有人往各方承诺好处,把自家积攒的家当舍出了大半;也有人强撑病体连夜奔走,这会儿脸色蜡黄,眼圈都漆黑了,颧骨凸了出来。
何况皇帝答应宽限一日,供众人收拾首尾,却没答应不再追究。谁到知道,皇帝御下以宽,眼里却不掺沙子,待会儿若有重罚严惩,大家都得生受着……此番身背的罪责会到什么地步,自家究竟要吃什么苦,会不会掉脑袋?大冬天的,众人惊恐纠结,冷汗出了三四身,浑身似在冰窟里了。
倒是李云的责任,怎么都比其它人轻得太多。靠着和李云饮酒作乐的交情,说不定我们今日还得求他缓颊几句。
当下有人保持着跪姿凑过,怨不得你。我们敢作敢当,绝不攀扯你,陛下问起来,你一定是有功无过!”
这番话倒也光棍,不料李云满脸怒色,张口便骂:“攀扯?你们倒好意思攀扯我么?什么莫名其妙的糟心玩意儿,都缠了上来……你们少来惹我!都老实跪着吧!应对南朝的事,根本不是你们该插手的!一群蠢货!净给我添乱!”
众人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被当面这么骂了通,都觉脸上挂不住,连忙膝行散开些。
他们都是军队里资深的将士出身,个个都有出生入死的功绩,其中有两个,还是当年陈桥驿里披挂黄袍时,在外围摇旗呐喊的。所以就连皇帝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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