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浅春(1/2)
也便是在许砚之召来凤凰的前一天夜里,东君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心焦而躁动,忐忑而不明所以,他睁开眼,摸黑在房中绕了一圈,想,许是渡魂之期将至,这具身体在自行抗拒。若他不是这般快速地合衣躺了,这般快速地进入深睡,若他打开窗,或许能看到窗外那火烧一般堆在天边的朝霞。而若他见了那艳烈的霞光,想必怕是不能够睡得这般安宁。
他是被外头的兵刃交接之声吵醒的。东君板着个脸,顺手扯了件外套,往衣襟上一闻,便又换了一件。这还有完没完,他一边想,一把推开门,只见破晓的晨光里,临衍的剑招如行云流水般,正同一个轻巧灵便的胖子你来我往。那胖子仰头避了他一剑,旋即一转身,手头一束柳树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向临衍下盘。乒乒乓乓一地狼藉,锅碗瓢盆被二人掀了一地,临衍一招不慎,桃木枝被他削断了半片,他就地便操起一口锅,迎面朝那胖子脸上拍去。
这都哪跟哪?东君深皱着眉头,正待讽刺两句,却见那胖子也是就地一滚,一扬手,三支筷子被他作暗器似地袭向临衍胸前。此招怎这般眼熟,他定睛朝那胖子看了片刻,手一抖,顿感晴天霹雳。
凤承澜。东君眼疾手快,抓起外套拔腿就跑,没走两步却听那凤承澜大喊道:“上神要往何处去?”他脚下一滑,一个不慎,摔了个狗啃泥。等东君抖了抖衣袖再站起来的时候,一个眼神阴鸷的半大孩子双手叉腰,站在他的跟前,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诧异与不屑兼具,无奈与同情共生。凤绥右手握拳,往胸口一贴,道:“上神。”
东君又一回头,只见凤承澜业已挡在他的去路上。眼看他被二人前后夹击,断了来路与去路,一时既是惊恐又是忐忑;朝华远远地抱着手臂倚在屋檐下看戏,心情大好,道,你也有今天。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一脸事不关己,一脸慈悲为怀。东君远远见了她,进退维谷,破口大骂。
原来这般高傲的一个人骂起人来也这般地令人不忍直视,临衍一脸震惊,道:“你们这是……?”凤承澜回过头,笑得竟有几分憨厚:“小兄弟长进甚快,我都快要打不过你了。下次再战,下次再战。”言罢,他又对东君行了个握拳之礼,道:“上神,实在对不住,我们一时半会可不能让你走。”他就着东君暗一打量,心道,这看着饿死鬼一样的人,小叔叔还真是生冷不忌。
原来临衍一早起来练剑,恰好撞见凤承澜在篱笆外的木桥上鬼鬼祟祟地张望。他念起丰城初见之时,此人同门中人大打出手,而自己那时还是当之无愧的首座弟子,一时心下唏嘘,便也提灯上前去问了个由头。时过境迁,世殊时异,不料凤承澜此见了他一身妖气,大感有趣,死乞白赖地要同他切磋两招。
再之后的事情便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东君被二人严防死守似地堵着,其书生弱质之躯,再是想溜也有心无力。朝华见之,笑逐颜开,上前拍了拍临衍的肩,道:“他们是旧相识,无妨。”她将他带离了此斗兽之场,又往他手中塞了个山果子。临衍万分无奈,咬了一口,酸得差点流眼泪。朝华双手一抱,仰头看着天边如血的朝霞,悠哉哉道:“一会儿见了凤弈,你可不要再同他打起来。”
——那疯子?他颇为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东君正双手叉腰,冲着凤绥又是一阵破口大骂。临衍恍然大悟:“莫非那时候在丰城,他要寻的故人便是……”他还没有说完,只见天边一束霞光陡然殷红如血,烈烈欲然。
“诶呀当心!”他脚下一滑,被朝华拉了一把。再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桃溪边上一排含苞未放的花枝被一阵妖风摇得瑟瑟发抖。临衍嘴角一抽,只见凤弈一身暖黄长衫,一把好死不死骚气逼人的折扇,一汪春水似的眼睛,辅一落地便朝东君的方向奔去。
“……前辈似是……”他远远见着东君一僵,连连往后退了好几大步。——并不想见他,这几个字,临衍硬是没说出来。朝华见之,嫣然一笑,凑近他的耳边,道:“我与他认识了几百年,每每见此情形,依然欢喜得不得了。”
那边东君同凤弈不知说了些什么,二人嘀嘀咕咕了半天,东君终于忍无可忍,冲朝华大吼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朝华你给我滚过来!”此一嗓子,撕心裂肺,喑哑嘈杂,惊得檐下的麻雀都拍拍翅膀一飞冲天。
待临衍好容易将几人的关系搞明白,东君的渡魂之秘也被他探出了个七八分。此事倒令他破感诧异,本以为九天神佛之姿,烨然高绝,倾世出尘,却原来四海宇内,谁也还都逃不出一个死字。一念至此,他便又暗瞥了朝华一眼。
雪颜黑发,就如被时光遗忘了一般。
朝华不知其心下一番辗转,自顾自捂着嘴对东君道:“前日你不是还同我说要找人护法?我思来想去,能担此大任之人除了我,便唯有这位。”她如王婆卖瓜一般将凤弈从头到脚一阵猛夸,凤弈照单全收,毫不羞愧,末了竟还朝她挤了挤眼睛。
临衍不欲同几人纠缠,一欠身,自行去练剑。他走到一半,半路撞了凤绥,凤绥方才挨了骂,也自是一腔憋屈。他横了临衍一眼,低声骂了句“小白脸”,临衍一时怔忪,想,你懂不懂冤有头债有主?
最后还是凤承澜拉着他又问候了几句,匆匆道:“他们神仙打架,你我被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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