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欲渡无船(1/2)
阮莫儒看着手里的买家资料,思绪回到十二年前。
那一年,跟此时的局面相同,求购的买家里他找不出一个能卖予檀香扇的,出扇日是祖宗定下的,万众嘱目在等着阮家扇。
出扇的前三天,他没有回过府,一直在作坊里苦苦分析对比买家的资料,想从中找出一个来,或是想出个解决良方。
可直到出扇前一晚,他也没想到办法。
“祖宗的基业,阮家的盛名,要败在自己手里吗?”枯坐了一晚,天亮时他打开大门,心里想着,对外公布,今年的扇福在阮家,阮家要自己留下。
外面人声鼎沸,前面的人弓腰等待,后面的人踮着脚尖拼命要朝前挤,门前地上,却横着一个衣衫褴褛似是断气了的人。
那人脸朝下,从背脊身材看,似是年青人,一动不动躺着,像是死人。
出扇日遇到这样的事,买家又没有下落,阮莫儒心中又悲又凉,目光扫视间却看到那年青人攥在手里露出来的一方粉色绣帕。
绣帕上清雅的一树梨花动人心魄,阮莫儒认出,那是他名义上的正室夫人丁氏的针工,他跟丁氏有名无实,相敬如宾,可丁氏教养着他的女儿,习字弹琴刺绣莫不尽心,他从女儿处见过丁氏的绣品。何况那上面是一树梨花,暗含了女儿的名字。
这个人还没死!这个人是丁氏使来的!
阮莫儒刷地收收合合三次手里的檀香扇,然后大声宣布,地上不知生死的人,便是今年阮家的得主,阮家扇无偿赠与,分文不取。
他赌对了,丁氏聪慧睿敏,虽没听他实说过阮家扇的秘密,却隐约猜到,那穷书生夏知霖,之前饿昏在阮家门前,丁氏心善,使人救进府里。
一番观察了解后,丁氏让夏知霖在这日一早来躺倒在阮家作坊门前。
夏知霖不负丁氏和阮莫儒厚恩,当年参加科考高中状元,他本身能力极强,又有众人眼中的阮家福扇相助,升官极快,后来,同是与阮家渊源深厚的石富翁的外孙当今皇帝登基,皇帝将夏知霖升任为丞相,于是阮家扇更传得神乎其实了。
那年有丁氏不动声色相助,解决了难题,今年呢?这一关怎么过?
阮莫儒艰难地摇了摇头,把资料收起,站起来往外走。肖氏刚诊出有喜,他得回家多陪陪她。
门外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脸对着街面,只看到侧影,好看不过的一个侧影,俊气与优雅揉合在一起,像…像厚实沉稳、醇和温润的檀香木。
阮莫儒心中暗赞,忽又想起自己女儿“檀香美人”的称号,不觉略呆。
觉察到身侧的不寻常,沈墨然从沉思中醒来,转过身面向阮莫儒,有礼地拱手道:“阮伯父,小侄沈墨然有礼。”
他的脸部轮廓有些坚硬,眉眼却透着细腻,唇线分明,抱拳致意的手指节匀称光滑,温暖润泽。
这是一个家世极好又见多识广的公子,阮莫儒心念一转,微微颔首,道:“你是千山兄的儿子?”
“正是。”
阮莫儒哦了一声,阮家作坊是不给外人进去的,回身锁上门,笑道:“贤侄在此等着,想必有事,随我回府慢谈。”
“伯父,小侄是特来陪罪的,方才贵府出来。”
回府谈不便?阮莫儒沉默着看沈墨然,静待他说下文。
“阮伯父,阮姑娘宽宏大度不计较,小侄心内不安……”沈墨然将叶薇薇银针伤马欲害阮梨容丧命细细说了,阮梨容使叶薇薇人前出丑一事,他隐下了,一来没证据,二来,潜意识的,他不想告梨容的状。
已知女儿平安无事,阮莫儒的脸还是变了,阴霾笼罩。
“世侄来此之意,是想道歉了结此事?”心中愤怒达到顶点,面上也沉了下来,阮莫儒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吐出。
沈墨然感到寒意,定了定神,沈墨然道:“不,此事怎么办,小侄一切依阮伯父。”
“出了这样的事,待我细想想,再作区处。”阮莫儒淡淡道,不再看沈墨然,转身大步离开。
沈墨然突然发现,自己昨日真是大错特错,当时,应该把叶薇薇交给聂远臻由官府处理的。阮家百年望族,只阮梨容一女,这个血脉,是阮家的承袭,容不得半分伤害。
沈墨然默看片刻,快步追上阮莫儒。
“阮伯父,小侄前来,另有一事求伯父。”
阮莫儒眉头动了动,足下不停。
“阮伯父,小侄想求购今年的阮家扇。”
阮莫儒哦了一声,脚步停了下来,紧皱的眉头微有舒缓,不说话,只看着沈墨然。
“阮伯父,小侄出十万两白银求购今年的阮家扇。”
“求购阮家扇的,莫过于想实现愿望,你的愿望呢?”阮莫儒淡淡道。
“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沈墨然轻声道。
街道中的清水静静流淌着,河岸的柳条柔柔地垂了下去,努力着,在水面划出一圈涟漪,水波泛起,又很快消于无痕。
阮莫儒面上如河水一般平静,心中却自翻滚,十二年前,他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夏知霖的出现解决了他的难题,他送出了当年的檀香扇,同时也送出了自己的正室夫人,如今……
许久的沉默后,阮莫儒笑了笑,道:“扇落谁家,不是我能决定的,初十那日,你带着银票来试试。”
“是,谢过阮伯父。”
往回走的路上,沈墨然脚步轻快,进家门时,他收起悦色,阮莫儒虽没明白答应,口气却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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