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笼(1/1)
我只是蓦然觉得自己渴,好渴、很渴。
我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蓦然回首才忽觉自己已是连着几日不曾回去木荷林,而这,对我来说也是头一遭。
对于我们木荷树小精灵来说,纵是落叶也知晓落叶归根这一说。就像曲高和寡的才是阳春白雪、日月颠倒的才是四季更替、春秋几度流转掸去的才是碧水东流至此回。
万物都是有灵性的。没有一种鸟儿能够一直飞翔,就像没有一棵木荷树能一直离开自己的根太长时间一样。
太长时间,就意味着我们很有可能会灵力耗尽、萎靡不振以至于会香消玉损。云满夜空、春光乍泄之时回,是每个精灵们尽皆知的准则。
我又一次舔了舔干裂的唇,看了看正在同白凤开玩笑的他。还是依旧不减清月风骨,眉星目朗。那墨色的长衫如同一面猎猎的笙旗,从容吟歌。
他的嘴巴鼓了鼓,微微的吐出一口气,有情却是无情的道:
雀阁又来新主人了,一起去看看。
起先我以为听到的是他的询问,可是后来看他如沐春风的抱着同伴的肩膀时,我才明白“去看看”这三个字不是他的询问,而是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归途。
他只是,想把这种喜悦找一个人分享而已。
那个人,最好是他最要好的伙伴。
你看,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硬是要绕个九曲回肠远。他是个多么笨的乌鸦啊!
我看着他,突然间就懂了那日他对着芦花湖畔、星草点点的渡口,他口中所说那山河破碎的光明里万里层山的铮铮铁骨,还有那山水迟遥的庸庸尘世。
他到底是一个像那满径的落红一般,不经不扰的人儿。伴着旧时明月的如烟往事形骸无我。仿佛只有那样,他才能在那积满岁月的尘土般宠辱不惊。
我想,我是有些懂他了。
岁月更迭,斗转星移,在淙淙的时光里,千里关山、万里雪飘,我们都选择了相思风月、一样寻常。
就让从前时日里的凭高呼啸变成纸上谈兵吧。
就让红尘万千里的世人艳羡变成杯中窥、杯中消瘦吧。
我们终会学会在打马欢歌中烟景无限;想到那个袅袅婷婷的背影只愿同她凉薄难当、交杯换盏、了却人间万事的……音信有凭!
又一次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若是再不回木荷林,我就要一命呜呼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他经常要出现在的地段。心,也安安然了许多。
便从他的肩膀之之上,撑开透明的翅膀,预备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阿爷他们该为我担心死了吧。我真是个任性的树精灵呐!若是我没偷偷的溜达出去,现在应该是在阿爷为我找的私塾里背枯燥的《弟子规》吧。什么“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还有什么“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而给我授课的夫子是一个干瘦如才的老精灵,他的身子像极了我在人间经常看见那些老人浇菜园子用的细长扁担。弯、长、干,且长的极为难看。
他总是拿着一把戒尺铺眉苫眼的对着我们讲“之乎者也”、“天下大同”、一曰、二曰、三四曰、曰曰什么是可说、不可说。
对于他的这曰曰那曰曰,我从来不曾懂得里面讲的到底是什么大道理。所以,每每在他如痴如醉的闭上他那混沌的眸子为我授业解惑时,我总是会咧着嘴对他做鬼脸。
而这些,我当然是从来不曾对阿爷阿婆说的。
阿婆和阿爷以一壶酒青梅换了我千年时光水岸;以满满篱院木荷春花换了我千年的水云。
他们总是在夜雪初积,明日晨起中酩酊睡去;在云开月初,和暖的时光中具花洒、为我一遍的打撒着我初生的新木荷叶。
我曾经一点都不懂他们,而现在我学会了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何不能像他们一样让千山暮雪里一改一生漂泊中浅流如带,江海寄馀生。
我问自己为何不能帮他们伶仃的初贺拄杖临江,收拾那萧萧风物长宜放眼量的纷芜。
我想,我已经长成了大人物了。
虽然,我从来没有自己的名字。
虽然,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木荷树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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