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玖:缝六针。(2/2)
亮子虽然平日里十分彪悍,但这时碰到一个比他还彪悍的爹,况且针还在脸上别着,于是咬着牙对我说,壹壹,铁道桥上有钱,你和西贝去拿。我说大亮子,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带着西贝去桥上尅钱么?都快八点了,谁会现在去那里轧钉子。
大亮子低声说,我平常的钱不敢往家里放,都存铁道边上了,你们顺着天梯上去,再顺着铁轨往北走一百步,翻那里的石头,下面有钱。
我说大亮子你这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么?
西贝问道,你藏那里的钱够么?你要缝六针,需要一千块钱。
大亮子说,够了,那下面藏着两千块,是我在铁道上一年的收入。
当时我的脑海习惯性的开始计算,一千块六针,平均每针约等于166.7元,那么两千块钱除以一百六十六元七角就约等于11.99针,也就是说12针。
这时西贝说哦,那够了,你可以缝十二针。
西贝说完我心里暗暗吃惊,原来西贝的心算能力也这么强,竟然和我同时算出了两千块可以缝十二针,真是人不可貌相。往后在数学课上,要多注意这个对手。
大亮子指了指别在他脸上的针头,说,你们快去,快去快回。回来的路上找个杂货店买一盒针,这次病好了我想学裁缝。
在去往铁道桥之前,我和西贝先拐到中午去过的修车铺,我和大亮子的自行车还在那里。因为之前医者父母心的原因,所以我对这个时间段里修车铺还会不会等我和大亮子产生了严重怀疑,这时西贝兜里已经只剩二十块钱,只够去时的路费,如果修车铺收摊,如果没有在铁道桥上找到钱,那么我和西贝两个人就只能走回医院,我倒不觉得什么,因为目前有一个女同学西贝在我身边,走到哪里我也不觉得累,只是担心大亮子,我怕等我走回去,那根别在他脸上的针会不会真的扎了根,然后大针生小针长出一脸针,这样的话,大亮子岂不从一个英俊的少年变成一个英俊的刺猬?
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西贝相当自然的拉住了我的胳膊,然后相当自然的喊出我的小名,说壹壹你看。
西贝拉住我的胳膊的动作让我头皮有点发麻,喊我壹壹的时候又让我产生了尿意,但我装作也很自然的样子,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的修车铺在寒冷的夜里亮着灯。隐隐约约中我还看到中午修车的老头这时正穿着军大衣蹲在地上。手里似乎还握着筷子,应该正在地上吃晚饭。
这一天我感悟到了太多东西,这些东西确实是课本上所没有的,也是课本上所不能让你感悟的,这个世界,真的没有高贵和卑微之分,无论是人还是职业。医生不一定高贵,修车铺的脏老头不一定卑微。坐在医务室里看报纸不一定高贵,蹲在地上吃晚饭不一定卑微。你的生活很华丽不一定高贵,我的生活很平凡不一定卑微。
有的人,无论穿着什么衣服,都像一个躶体的小丑,有的人,赤裸着死去依旧让人觉得他身着金锣绸缎。
一个人的高贵和低贱,真的要看内心。
我满脑子都是这些华丽的句子,并且我想把这些句子讲给西贝听,再讲给这个蹲在地上吃晚饭只为了等我和大亮子取自行车的脏老头。
我强忍着小宇宙,几乎哽咽的说大爷我来晚了。
大爷抬起头,我看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这是多么华丽丽的皱纹。此时的他,说起话来也是华丽丽的,他说,你可来了,你们还没给钱呢?那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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