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铁匠(2/2)
到门前,在他身旁坐下。那里正是半山腰,可以鸟瞰整个辽阔的山谷。耕过的田畴织成一望无际的地毡,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消灭在黄昏的淡紫色的微光里。有了这副大自然的美景,我们感到万分幸福。铁匠喜爱说笑话,他告诉我,所有这些土地都是他的;他还告诉我,他的铁匠铺给这一带供应耕犁已经有两百多年。这是他的骄傲。没有他,什么庄稼也长不出来。平原上,五月碧绿,七月金黄,这块色彩变幻无穷的织锦有他的一份功劳。他像热爱自己的女儿一样爱庄稼,赶上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他便高兴得如同小孩子;看到令人发愁的乌云,他就举拳咒骂。他常常指给我看远处几块还没有他脊背大的土地,向我叙述某一年他为这块燕麦地造的一部耕犁。农忙季节,他偶尔会撂下铁锤,走到路边,手遮阳光,驰目四望。他看见自己制造的无数耕犁在啃噬泥土,开出一道道垄沟,前面,左面,右面,到处都是。耕牛缓慢地前行,像推动着千军万马。犁锋在阳光下闪烁,发出银光。然后,他向我招手,叫我去看看他的耕犁在做着多么“神圣的工作”。
所有这些在我的阁楼底下丁丁当当的铁材,向我的血液里注进了铁质,这比服用药房买来的药对我更有效。我喜欢这种喧闹,我需要这种铁锤与铁砧碰撞发出的音乐,以便从其中可以倾听出人生的味道。在被风箱的轰鸣弄得欢腾活跃的房间里,我的身心逐渐康复。笃,笃——,笃,笃——,这铁锤成了调节我的工作时刻的愉快的钟摆。在劳动最紧张的关头,铁匠发威了,烧红了的铁块在着了魔似的铁锤的跳跃下铿锵作响。这时,我的手腕也如同感染了一股巨大的活力,很想大笔一挥把这个世界夷为平地。不久,铁匠铺重归于平静,我的脑海里也万籁俱寂下来。我到楼下,看到那些被征服而还在冒烟的金属,为自己微不足道的工作深感惭愧。
啊!在午后酷热的当儿,他是多么壮美矫健!他上身直裸到腰间,肌肉突出而坚硬,犹如米开朗琪罗创作的力感极强的巨大雕像。在铁匠身上,我找到了我们的艺术家们煞费苦心地在希腊死人的ròu_tǐ上寻找的现代雕塑的线条。我不自觉地认为,他就是因劳动而变得伟大的英雄,是我们时代的不知疲倦的儿子,是他在烈火中用铁材锻造明天的社会。他也用铁锤来做游戏。当他开心取乐的时候,就抡起“小姐”,全力以赴地敲打。于是在他周围,在玫瑰色的炉火的光辉里,响起一片雷鸣。我仿佛听见了劳动着的人民的声息。
我那懒惰和多疑的毛病,就在这里,在这铁匠铺里,在无数耕犁中间,逃离得无影无踪。
心痕笔记
如果说世界上什么景象最美最真,那绝对不是花前月下的低声吟诵,也绝对不是滔滔江河的浩瀚缥缈,而是劳动人民劳作时散发出的那股热火朝天和对生活的挚爱与追求。
高尔基说过,我知道什么是劳动,劳动是世界上一切欢乐和一切美好事情的源泉。劳动是一副美好的图景:劳动的美,是悦耳动听的音符,是铁匠打铁时的“笃笃”声,是田埂上农夫的吆喝声,是街市里小贩的叫卖声;劳动的美,是各种各样的色彩,是铁匠手中火红的铁棒,是农田里金黄的麦穗,是教室里粉白的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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