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苍兮苍兮奈若何(1/2)
被冰水泡过的嬴少苍酒意全消,冷得裹着厚厚的锦被缩成一团,看着长跪于地的嬴归尘,目眦欲裂。
嬴归尘双手奉上装有传国玉玺的宝匣,冷静地直视嬴少苍:“嬴归尘有辱君命,未曾带回天巫,只寻到了始皇帝的传国玉玺。”
夺回传国玉玺是嬴少苍梦寐以求的事,但此时他却没有收获的喜悦,他的骄傲在这几个月被一个小女子一点点碾得粉碎,已说不清是耻辱更深还是伤心更多。
“以你的能耐,她插翅难飞,为何不带她回来?”
“若要用强,自然可以,可惜我没有脸面这样待她。”
“脸面?”嬴少苍拍案大怒,“朕的颜面尽丧,大秦国威何在?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全家?”
“天巫她为救村民身陷羌胡兵营无法逃出,后来被当成两脚羊关进羊圈,染了重病。为免遭羞辱将屎尿这等污秽涂满全身,被羌胡人弃之荒野,性命垂危。我素来好洁,厌恶秽臭,身为医者却嫌弃病人。她当时臭不可闻,我连过去看看都厌恶,错过救人。冉闵后来赶到,在人堆中找到她,以舌头帮她舔净秽物。她会选择跟谁走,在那刻便是定了。我失败了,是冉闵救了她。”
看着嬴归尘波澜不兴的冰颜,嬴少苍愤恨中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你个假正经、死妖怪,我管你们谁救了她,我要的是她的人,是人!”他一拳揍到嬴归尘腮帮子上,对方嘴角沁出鲜血。
嬴归尘以手拭去鲜血,看着嬴少苍的眼眸升起丝丝怒意。嬴少苍被他怒目激得热血冲顶,嘶吼道:“你不服气?这是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借墨家名义招兵买马,你杀冒顿,你帮冉闵成其好事,可将我放在眼里?你不能人道就嫉妒我娶阿拉耶识,你就是个伪君子!我如不了意,你也甭想得到解药,这辈子都别想!”嬴少苍的拳头如雨点落在嬴归尘身上,嬴归尘从静默的怒火瞬间爆发,挥拳打歪嬴少苍的下巴。嬴少苍张嘴嗷叫着扑上去,两人手脚并用扭打到一处,不成路数,与乡野无赖撒泼斗殴无异。
史广汉看呆了,郎卫们拔剑围着二人滚动的身体,想要擒下犯上作乱的嬴归尘却投鼠忌器,生恐误伤嬴少苍。蒋青初时一怔,旋即领着众人跪在一旁,将头触地,避开观战欺君之嫌,静等二人自行结束。嬴少苍与嬴归尘这般不用武功的拳打脚踢并非首次,嬴少苍登基前曾见识过几次,互有胜负,每次打完各走各路。这次两人把承光殿闹得翻天,灯盏、书简七零八落,还各自挂了彩,累得躺在地上直倒气儿。
“呸,你的解药我不稀罕,我这辈子都用不着!”嬴归尘气喘吁吁道,鼻梁却酸酸得要冒泪花。
“哈——”嬴少苍勉强从地上撑起半身,用手背拭去脸汗水,阴阳怪气道:“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怎会稀罕呢。我等着你白日飞升呢,我等着。”
嬴归尘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我这此去了南蛮寻到长裙苗就不再回来。从今往后,你做你的大秦天子,我做我的逍遥神仙!”
“你想一走了之?”嬴少苍也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这片遮住他人生近三十年的阴影,他避忌却又依赖的族兄弟。“景平侯和太后,你都不见了吗?”
“请陛下看在我多年为国效力的份上照拂我爹娘,太后那边我自会去道别。”
嬴少苍不知嬴归尘因王阿琪之故不愿回家,更不知他因墨家消亡、天巫嫁人后完全迷失自己,决意隐居南蛮深山。嬴少苍提防了一辈子的这个人,就要背弃当日诺言,追随安夫子销声匿迹,从今再没有嬴氏双秀,没有钜子,只有大秦天子。
“你,真要走?”仓促中,嬴少苍有些回不过神。他这才注意到嬴归尘穿着陈旧的灰色麻布衣裤,这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事,不明白嬴归尘何时变了个人。
“嗯,请陛下保重。”嬴归尘朝嬴少苍行了叩拜大礼后直了身,拱手道:“攻打冉卫只是解一时之气,却予人养虎为患之机。韬光养晦,解开死灵术,方可龙腾九鼎。”说完,他消失在一片昏暗中,就像来无影去无踪的仙人,看得蒋青和郎卫们目瞪口呆。
嬴少苍摸索着找到赋闲大将木滑笥上的请战冉卫的奏章,蘸满墨汁的笔在奏章上停了很久,迟迟不能下笔。居中原腹地的赵国大乱,各地狼烟四起。此时出兵南下,那些占据州郡的胡人自然无法与犬戎王师对抗,戎秦跨过长城直取邺城本就是夺回天下的第一步。这个时机很好,他热血沸腾,按捺不住雪耻和光复大秦帝国的渴望。
嬴少苍几次欲落下准奏的笔又收起。嬴归尘一针见血指出攻打冉卫的利弊,他不是不明白,而是咽不下这口气。戎秦此时出兵,就算打下邺城也是为襄国石祈拔去钉子,随后依然要与石祈为首的五胡开战。灭了石祈,便要与楚国正面对敌,战争持续时间更长。领兵打仗是嬴少苍的梦想,但现在不是时候。木滑笥上书请战传递了微妙的暗示,这兵权还是在犬戎贵戚手里把持,与他这位皇帝是无干的。
“太尉和僖王一党拿下邺城,未必会迎接朕这个皇帝迁都坐镇,相反他们正好以邺城为据点与宣化对垒。消灭了襄国石祈,怕不是南下伐楚,而是北上篡逆。”嬴少苍冷笑数声,终于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忠心可嘉,然伐卫时机未至,卿且歇上二载。”
批完奏章,嬴少苍将笔丢掷龙案,以手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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