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父女(1/2)
傍晚,何花儿和李氏从地里回来,何莲儿早煮好了一锅糙米饭,烤了剩下的几尾鱼。娘儿四个就着这些饱餐了一顿。
看天色还早,何莲儿将抹了盐晒了一下午的青梅收进来,又拿出一罐子蜂蜜开始腌制。每颗青梅都均匀地抹上一层蜂蜜,存放进洁净干爽的罐子里,避阳封存起来。
“好好儿地腌上一晚,明日就能吃了。”何莲儿拍掉手上的灰,说,“这赶着腌出来的梅子味道没那么甜,要酸一些。不过咱明日便要去镇上赶集,先将就着卖,探探市。若行情好,那下次再腌久些入入味,滋味更好!”
何花儿和何梅儿正按着何莲儿的嘱咐,低头拿竹片儿编织小竹笼。听了,相视一笑。
那竹片儿在姐儿俩手下飞也似的走动着,不一会儿,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竹笼就编好了。
何莲儿忙完自己手里的活计,蹲在一边看两人编。拿起一个编好的小竹笼左右看了看,斜里横正,纹路平整,极为精致。跟自己想要的一模一样。便笑说:“姐、小梅,有你俩这手艺,那镇上的太太小姐们怕是不爱吃俺的腌梅子,也要买一个你们编的小竹笼回去玩儿呢!”
何花儿生性腼腆,被她这样一夸,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啥可稀罕的,不过寻常庄户人家的小玩意儿。人家是见过世面的,哪里看得上这些?就你嘴儿甜,只管哄咱们高兴。”
“姐,你可别不信俺。要俺说呀,那些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走两步都有一群丫鬟婆子的伺候着,哪儿有你跟小梅这样心灵手巧?咱虽是庄户人家,比不得别人尊贵,可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并不比别人差到哪儿去!”
“恩!”这话儿说得不卑不亢,何花儿也爱听,便沉思着点点头。
李氏知道她们姐儿仨明日一早要去镇上赶集,早早替她们将打油盐酱醋的瓶罐收拾好,整整齐齐归置在一个竹篮子里,又叮嘱了她们几句。
眼看天色不早了,便催促她们上炕歇息。
何莲儿数了数,那竹篮子编着费时,这好一会儿才只做得十来个。别说整整两大罐子蜜饯,便是多半罐子也是不够放的。
“算了,就先这么着。咱明儿装了这十小竹笼拿镇上去。剩下的,往后再说!”
何花儿和何梅儿答应了,姐仨便收拾收拾,正要上炕,外头忽地传来开门声。
原来是何瑞仁从镇上回来了,也不说话,扒了几口为他留的饭,便早早回屋里躺下。李氏见了他,神色仍是淡淡的,既不与他争吵,也不盘问他这几日去了哪里,是否又输了钱。只是何莲儿分明看到,自打她爹进门的那一刻,李氏紧蹙了几日的眉宇终于微微松了松。
她虽疑心这爹怕是又输了不少钱,但既她娘不问,她便也只能将到嘴的话咽下去。
睡到后半夜,何莲儿便醒了。她姐白日里下了一天地,小梅又还小,便不惊动她们,让她们多睡会儿。自己个儿先下了炕忙活起来。
她们家这样的条件,是点不起油灯的。好在这几日天气好,这个时辰天边还挂着明亮的星子,圆月高挂,洒下满地银霜,倒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何莲儿就着微弱的月光走到自家屋檐下,正撞上一条黑影蹲在她家院子里。她吓了一大跳,以为招了贼。正要轻手轻脚去拿扫帚防卫,哪知那黑影忽地起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她这才看清那“贼”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个编了一半的竹笼子。这倒稀奇了,有哪个贼笨到不偷银钱粮食,偷那不值钱的竹笼子的?
她定睛一看,虚惊一场,原来那黑影是她爹何瑞仁。
想是也听到了动静。何瑞仁转过身儿来,看到自家二闺女那架势,知道定是她误会了,忙呐呐地解释:“俺就是看着你们姐仨没编完的竹笼子还剩下这老些,给帮把手。”前两日吴家来人的事李氏已略略跟他说了,他在庆幸自家二闺女没去庵子里的同时,对她仍旧怀有愧疚。
何莲儿松了口气,点点头,自去忙活自己的去了。
她跟这爹没啥话说,一想到他当初要卖了自己还债,更是意难平得很。
何瑞仁是个老实人,也不会没话找话,又低头开始忙手里的活计。
父女俩各忙各的,闷不作声。
何莲儿将日间跟青梅一起晒干的槐花瓣拿出来,在自家的石磨子前细细研磨起来。
她家买不起正经的石磨子,难为她爹能干,从山上捡了两块形状平整的石块,又自己费劲打磨了一番,做成个粗糙简陋的磨盘,倒也勉强用了好几年。
何莲儿将细白的花粉收拾好,夜幕也渐渐稀薄起来。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回过头去看,原来她爹一夜没睡,到这会儿已经做出了四五十个竹笼子。
小梅没说错,她这爹果然手巧,编的竹笼子比之何花儿和何梅儿编的,更是精巧许多。
何莲儿不由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她这爹常年劳苦,虽四十不到的年纪,额上却过早爬满了深如沟壑一般的皱纹,鬓发业已斑白。面上又常年带着愁苦,伛偻的身躯从没挺直过的模样,看来卑微而怯懦。其实他长得并不差,浓眉大眼的,既有庄稼汉子的敦厚,更难得带了几分诚恳,让人一见便心生信任。
她娘李氏也是如此,眉眼清秀。即使生活的辛劳让她过早老去,但想必年轻时,定然是个美人儿。所以何家三姐妹才会各个都长得这么水灵吧?何莲儿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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