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回 虎落于平阳(1/2)
第二百九十九回
秦英和簪花娘子是最后从长孙府上出来的,因长孙娘子特意对簪花娘子说了几句体己话。她们俩携手进了车厢,青牛拉着的车驾慢悠悠地融入深沉夜色。
一直在长孙府邸叨扰的高士廉,刚好也和长孙国舅告别。
在前院的庑廊时,高士廉无意间瞥见了秦英的侧脸,没有来由地感觉这个小娘子自己是见过的。
于是他站在宅子门口,状若随意地问了长孙国舅一句:“簪花娘子身边的那位小娘子,究竟是谁家的贵女?身量还没抽拔却隐约能瞧出模样动人。”
长孙国舅顺着车驾远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面上露出迟疑神色缓缓道:“她出身河东裴家旁支,自称回京不久的裴寂是她远房伯父,跟随着裴寂一同归京。但我认为她的身份远没有这么单纯。因为世家之女是不会被允许学习医术的。”
“何以见得她会医?”高士廉眼眸闪烁,顺着他的话头问道。
“贵女宴间范阳卢氏的嫡女落水,我儿请了太医署医正过府,汤药迟迟没能熬出,人也醒不来,我便派小厮去扣西华观的门,希望能让观主秦英破一回例,谁知小厮回府禀告观主今天就没在观内坐镇。另外一边,裴家的这个小娘子以簪刺穴救醒了卢氏嫡女。”
高士廉怔怔半晌勉强找了合适的言辞来评价:“……此人的胆子和心性不简单。”
听人提到簪子,几乎所有的京官都会不寒而栗。一年前平康坊的梅姓官妓用簪子刺进了侯君集的檀中,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风传至今还未消退热度,就连刚从益州归来几个月的高士廉也有耳闻。
长孙国舅点点头继续说道:“她坐在卢氏嫡女的厢房里,我便趁机与她交谈,并且询问裴寂的住处,然而她并不愿回答于我。想来‘裴家澜娘’另有隐情。”
高士廉也察觉到了隐秘的味道,语气凝重地道:“八月十五应该是有宫宴的,届时叫你我两家娘子多留心着她。”
……
秦英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己被活成人精的长孙国舅和高士廉盯上了。回到兴道里以后,秦英疲惫地换下女装,把有些沉重的发髻披散到后背,簪子和花饰随手放在小几,然后只穿了中衣便躺倒在竹榻眯眼小憩。
梅三娘听到前院的辘辘车轮声便知两个参宴的娘子回来了。她唤了侍婢给簪花娘子烧热水去,自己则端着一盆井水进秦英的厢房,坐到秦英身边用沾湿的手巾给她擦去一脸脂粉,微笑道:“长孙府主办的贵女宴怎么样?”
秦英任由她拿着手巾在自己的面上耐心擦拭,被手巾捂着嘴时含糊道:“美则美矣,未尽善焉。”
“出什么事了?”梅三娘听出她有些不满的态度,挑起姣好的眉头道。
“在宴上遇到了不愿见的人,偏偏那人相貌身量都比我出色。”秦英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自己作的诗被一众贵女们嘲笑了,只是挑了苏芷嫣的事和她讲。
梅三娘安慰了秦英一句不要妄自菲薄,便起身出去叫小厮烧水。
等秦英洗去身周的脂粉味,终于觉得通体舒泰了。她能忍受别人涂脂抹粉,自己接触这些东西却从心里接受不了。然而她既然要涉足贵女圈,也要因此折腰改变。
这天夜里有果酒的催眠,秦英很快进了黑甜梦乡中。
第二天醒来秦英有些头痛。她受了刀伤以后再没有碰过酒,昨天只沾了一点就更加扛不住。然而她入朝参会的步子还是和过往一样四平八稳,甚至不像一个少年。
朝议之上没有关于礼部的事情,礼部尚书带着底下的四部长官副史安静地做着背景布。
秦英偷偷地坐在祠部郎中的身后打了一个呵欠。不是困,只是拿来缓解头痛。
经过了一了大半个时辰的旁听朝议散了,秦英跟在礼部诸人的后面回到官署做事。
自从她被礼部尚书贬到了祠部员外郎的位置,手中的活计越发麻烦了。比如八月十五的中秋宫宴,秦英往上提交了三套文案,先后都被祠部郎中鸡蛋里挑骨头似的驳回了,说宫宴没有新意,又笑眼弯弯好言好语地让秦英重新规划。
秦英只能忍气吞声地拿着自己写了好几卷的文案,回到桌案上咬笔杆冥思苦想。她都怀疑是不是祠部郎中得了势,故意借这个机会压榨自己。
员外郎提交宫宴文案这种事其实很好做。
记得秦英做祠部郎中的时候,员外郎写什么她都和和气气地用朱笔审批通过,自己接下来推敲文案的细节,若发现有不足之处,便用朱笔圈起来,翻阅过去留存的资料还有各种典礼的条例和其比较,亲自完善一番后报告给礼部尚书。
孰料秦英过去在位与人方便,如今被人夺了位就悲惨到这种地步。
这个世道真是不容她心软。
秦英到员外郎的独立厢房以后,把自己的三套废弃文案,还有各种记载典礼条例的竹卷堆在了案上,挨个儿查看起来。虽说祠部郎中挑自己的刺儿,但她不能畏缩不前。
看了没有片刻秦英就头痛难忍起来,牙根痒痒地想问候祠部郎中的各辈祖先:宫宴的流程被条条框框的制度束缚着,连每个官阶的官员桌案上摆几荤几素都明文规定着,谁能写出来有新意的文案?
写得有新意便是逾越礼制触犯大忌,写得没新意文案迟迟过不了祠部郎中的难关。
秦英双手抱着脑袋哀叹一声虎落平阳,余光偶然看到了某竹卷上的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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