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帝国风暴(1/3)
李斯不能再追问下去了,国政之乱。他能归咎何人哉!无奈之下,李斯只有殷殷叮嘱郡守县令郡尉县尉们留心查勘随时禀报,如此而已。追赶行营的一路上,那首江东童谣始终轰鸣在李斯耳畔,“国不国,民不民,旧人来,得我心”。这是何等令人心悸地歌声也!曾几何时。一统山河的帝国竟是“国不国”了,万千黔首竟是“民不民”了。备受天下唾弃地六国贵族,竟至于“得我心”了;天下大势如江海洪流,其湍流巨漩竟如斯飞转,可叹乎,可畏乎!如此匪夷所思的人心大逆转,究在何人乎!……
赶到会稽山的皇帝行营时,李斯疲惫极了,郁闷极了。如此重大警讯,本当立即奏明皇帝会商对策。然则,对眼前这个醉心山水忽痴忽精的二世胡亥,说得明白么?赵高若在旁问得一句:“施政之权在丞相,如此乱象岂非丞相之罪乎!”李斯又当如何对答?只怕辩解都要大费心神了,君臣同心岂非痴人说梦?思忖良久,李斯还是打消了与胡亥会商政事的想头,只思谋如何在大巡狩之后尽快扭转天下民治了。
在会稽山,二世胡亥兴致勃勃地登临了大禹陵,也依着始皇帝巡狩格局,祭祀了禹帝,遥祭了舜帝,也遥望南海祈祷上天护佑南海秦军。诸事皆同,李斯却看得心头滴血。这个二世胡亥处处都轻薄得像个声色犬马地贵胄公子,祭文念得阴阳怪气突兀起伏,像极了赵高地宦官嗓音;上山只问奇花异草,祭祀只问牺牲薄厚,举凡国政民生绝难进入问答应对。李斯亦步亦趋于后,只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贵胄公子地侍奉门客,心头堵得慌。
好容易离开会稽山北上,李斯病了。
一路恍惚北进,胡亥始终没来探视李斯。只有赵高来了两次,说是奉皇帝之命抚慰丞相病体,也是寥寥数语便走了。李斯第一次深深体察到了暮年落寞境况,第一次体察到孤立无援地绝望心境,每每在帷幕之外地辚辚车声中老泪纵横不能自已……到了旧齐滨海,李斯眼见曾经与始皇帝并肩登临的之罘岛,心绪稍见好转,终于被仆人扶着走出了高车。
抵达始皇帝曾经刻石宣政的碣石,二世胡亥忽然兴致大发,也要在父皇刻石旁留一方刻石,也要李斯题写,要原石工雕刻。赵高大是赞同,一口声赞颂此乃皇帝新政盛举,实在该当。一脸病容的李斯却大觉腻烦。不知胡亥有何新政可以宣示,然若拒绝,也实在难以出口。思忖一番,李斯遂于当晚写下了两三行文字,次日清晨呈进了行营。胡亥看也没看,便兴冲冲道:“好好好!正午刻石大典,大字刻上去,我便站在父皇身旁了!”倒是赵高拿过来看了一番笑道:“丞相文辞简约。也好!只是缺了些许后缀言语,可否补上?”李斯勉力笑道:“郎中令也是书家,不妨补上,也算合力了。”胡亥立即兴冲冲点头,赵高没有推辞,就势提笔,以李斯嬴德名义补上了两行。李斯也是看也没看,便点头认可了。
于是。碣石的始皇帝刻石旁,立起了如此一方石刻:
皇帝曰: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今,袭号而金石刻辞不称始皇帝,其于久远也!如后世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丞相臣斯、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请。制曰:可。
列位看官留意,李斯以胡亥口吻所拟的刻石文辞之意是:既往金石已经宣示尽了始皇帝大政,今我承袭了皇帝之位,又来刻石。其作为比始皇帝差得太远了;如后世皇帝再来刻石,没有大功大德便更称不上了。后段缀语的意思是:臣李斯嬴德请刻诏书立石,皇帝不允;臣等明白了皇帝谦恭之心,再三固请,皇帝才答应了。前一半刻辞,说地全然事实,李斯之难堪愤懑已经明白无遗地显现出来。后缀辞,则是赵高为二世胡亥遮羞而已。胡亥白痴久矣。自顾玩乐不及其余,任你刻甚也不屑过问。赵高则很明白李斯地心思,且深感威胁,陷害李斯之心由是紧迫。
三月中,行营北上辽东,途经九原大军驻地,胡亥君臣竟无一人提出进入九原犒赏激励守边三十万大军。令李斯不解的是,九原统兵大将王离也没有派特使迎接。除了非召见不可的几个粮秣输送县令。其余各郡县竟没有任何动静,既往争相目睹皇帝出巡的盛况竟成了昨日梦境一般。胡亥赵高似乎不以为然。又似乎对九原大军有着一种隐隐地畏惧。胡亥扑闪着眼白极多的一双大眼,对李斯说的是:“赶赴辽东,是要巡视长城龙尾也!父皇巡视陇西,胡亥巡视辽东,头尾相续,何其盛况壮举哉!”竟只字未提九原犒军。
回程途中,李斯深感此事重大,郑重提出进入九原犒军。不料,胡亥吭哧半日还是不能决断。最后,还是赵高居中主张:单独召见王离,免去九原犒军。胡亥立即来神,红着脸一阵嚷嚷:“是也是也!朕日理万机,还要尽速赶回咸阳处置政事,有事对王离下诏便是,闹哄哄犒军,拿甚犒来?”李斯隐忍良久,也只有点头了。
年青的王离来了,没有带马队,也没有带军吏,真正地单人独马来了。胡亥又惊又喜地小宴了王离,却一句也没问为何如此。旁边地赵高也只闪烁着警觉的目光,也是一句话没问。倒是李斯分外坦然,问了军事,也问了民治,还特意叮嘱了王离:颍川郡与陈郡地屯卫戍卒将于夏秋之交抵达渔阳,要王离留意部署。素来刚烈爽直的王离,除了诺诺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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