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病危(1/4)
三更时分,郢都长街已经断了行人车马,连往昔的夜市灯火也没有了。
秦楚结仇,眼看就要打仗,郢都人心惶惶。天一黑民人商旅便窝在家里不出来了。加之中原各国兵败后纷纷封锁国界,进入楚国的客商大大减少,惯于夜间逍遥的官府吏员们,也因了朝局紧张,不敢轻易拜客走动了。不到半年时光,郢都前所未有地萧条了。
静夜长街上,却有一辆四面严实的紫篷车辚辚走马,驶到了一座显赫府邸的偏门前。身着紫色长衫的驭手下车,上前拍了三下门,一重两轻。木门开了一条缝,一颗雪白的头颅伸了出来,紫衫驭手低声说了几句,旁边的车马门无声地拉开了。篷车轻快地驶了进去,高大的车马门又无声地关闭了。
昭雎已经蜗居几个月了,由头是“老疾发作,卧榻不起”。每日梳洗之后,他都在这片两三亩地大的水池边漫步,常常是月上中天了,还在悠悠地走着。当初六国合兵,他力荐子兰为上将军统兵,是认为秦国根本不可能战胜四十八万六国联军,只要联军一战获胜,他就会摆脱张仪的挟制,重新成为楚国举足轻重的权臣。那时候,清除屈原黄歇一班新锐,是不用费力气的,掌控平庸无能的芈槐更是易如反掌。几个回合,昭雎便可成为楚国的摄政王,过得十数年,昭氏取代芈氏而成为楚国王族,几乎是无可置疑的。谁想一战大败,大势立刻逆转。子兰成了败军之将,按照楚国历来的规矩:折兵五万者,大将必得处斩,举荐大将者,也得罢官除爵。楚王怒骂不休,朝野一片复仇之声,屈原黄歇一班变法派更是甚嚣尘上,要“杀子兰,除昭雎,以谢天下”。若不是昭氏树大根深,联结郑袖软化楚王,又忍痛将昭氏封地二百里秘密割让给王族,并答应不问朝政,这场大灾大难实在是难以躲过的。痛定思痛,全部错失都在于一点:低估了秦国。要不是低估秦国,当初则可以反对出兵,或者称病不言,如今岂不是顺理成章地清除了这班新派政敌?正因为低估了秦国,自己人挂帅,才使政敌死灰复燃,而且使昭氏陷入了泥潭……
“禀报令尹:西方密使求见。”
昭雎一激灵,又迅速平静下来:“领入竹林茅屋,四面巡查,不许一人靠近。”
“是了。”家老转身快步去了。
片刻之后,两个紫衫客被家老领到了池边竹林的茅屋之中——月光幽幽,一头霜雪的昭雎拄着一支竹杖坐在廊下,仿佛世外仙人。
“参见老令尹。”为首紫衫客深深一躬。见昭雎没有作声,紫衫客道,“本使乃秦国公子嬴华,职任行人,奉我王与丞相之命,特来拜会老令尹。”
昭雎心中一动,此人曾与子兰比剑,他如何不记得?只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此人竟是秦国王族公子,且是行人之职。身为密使,公开本来身份,这是罕见的,看来秦国一定有大事相求了。他淡淡笑道:“老夫识得公子,有话便说。”
“秦王口书:我丞相入楚,敢请老令尹关照,后当重报。”
“如何?张仪要来楚国?”昭雎大是惊讶,苍老的声音颤抖了。
“正是,三日后便到郢都。”
昭雎突然冷笑:“张仪自投罗网,老夫爱莫能助。”
“老令尹,昭氏部族岌岌可危,没有秦国援手,只怕灭顶就在眼前。”
“公子危言耸听了。”昭雎淡淡冷笑,“昭氏六世兴盛,目下小挫也已平安度过,何来灭顶之灾?又何须他人援手?”
“故作强横,两无益处。”嬴华笑道,“老令尹该当明白,苏秦不日南下,便是昭氏大难临头之时。若无张仪抗衡苏秦,楚国朝局只怕要颠倒乾坤了。”
“老夫倒想听听,秦王如何报我?”
“一年之内,老令尹在楚国摄政。”
昭雎大笑:“秦王以为,他是楚王?”
“秦王固非楚王,可更能决定昭氏部族之生死存亡。”
“老夫愿闻秦王手段。”
“归还房陵三百里,与楚国罢兵,与屈原黄歇新派修好;内外夹击,促使楚王连根斩除楚国老世族。老令尹以为如何?”
昭雎长叹一声:“老夫心意,只是不想受人挟制而已。”
“两相结盟,两相得益,谈何挟制?老令尹多虑了。”
昭雎颤巍巍站了起来:“好了。老夫尽力而为,只是公子还得辛苦了。”
“但凭老令尹吩咐。”
昭雎低声说了一阵,嬴华连连点头。昭雎长叹一声:“老夫心意,只是不想受人挟制而已。”
“两相结盟,两相得益,谈何挟制?老令尹多虑了。”
昭雎颤巍巍站了起来:“好了。老夫尽力而为,只是公子还得辛苦了。”
“但凭老令尹吩咐。”
昭雎低声说了一阵,嬴华连连点头。
次日暮色时分,郢都水门即将关闭。一叶小舟飘了过来,出示了中大夫靳尚的送物令牌,悠悠出了水门,飘进了一片汪洋。小舟在汪洋中飘荡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月上东山,才掉转船头向云梦泽北岸飞快地驶来。看看将近岸边的大石码头,船舱中走出了一个白衣人,从容地在船头临风而立,月光下分外潇洒。
“好个美小哥!靳尚有礼了。”岸上一人高冠带剑,笑语颇显轻薄。
“靳尚,我给你的物事如何?”白衣人很矜持。
“小哥有心人,那物事太金贵了,靳尚受宠若惊。”
“那还聒噪个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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